17

    篮球馆里已经空无一人。

    流川照例独自留下来加练。

    水户洋平终于下定决心般走过去，在流川和篮筐之间站定，他在想还好自己还没忘记脱掉鞋子。看着站在面前保持沉默看着他的流川，不禁发出一声嗤笑，好吧，好吧，他输了。果然自己是无关紧要的人，而面对无关紧要的人，流川枫从来都是三缄其口。

    “我说，再去看看他吧。”

    他们都知道这个“他”是谁。

    “不去。”

    流川手中的球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抛物线，静静的落入篮筐。少年黑如浓墨的发丝随着跳跃的动作，飘起又拂落。水户静静的看了他一会儿，嘴角扯出个难看的微笑，

    “如果不是为了他，我也不想来。但你别搞错了，我不是来求你的。”

    流川仿佛没听到，完全无视了他的存在，拍球的声音很有规律的回荡在寂静下来的篮球馆里。水户脸上平日那些玩世不恭的笑容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他突然发难般疾步走过去，想拍掉流川手里的球。流川听到身后的风声，微微闪身，轻巧的躲开了他从背后而来的攻击，

    “你们，都喜欢从别人背后来吗？”

    你们？

    水户稍微一想，便知道他说的“你们”里包括了曾经偷袭过他的阿龙，刚想发怒，却转念想到之前海滩上的一幕，脸再也忍不住的烧了起来。他故作潇洒的耸耸肩，脸上又露出那种熟悉的笑，

    “你到底去不去。”

    流川停下手里拍球的动作，认真的看了看他，

    “我已经去过了。”

    去过了，然后被你打晕，扔在沙滩上。

    水户洋平一直紧绷着的身体顿时松下来，连肩膀都耷拉着，

    “如果你需要我的道歉……”

    流川摇摇头，他本就不是个会在意这些小事的人，

    “我只是觉得，他不想看到我，所以……”

    水户笑了，虽然笑得依旧难看，

    “流川枫……你这个人……”

    他摇了摇头，不知道是在笑自己，还是在笑眼前这个人，

    “也许全世界只有你看不出，你对他的影响有多大。”

    如果世界上只有一个人可以影响到他，那么那个人不是赤木晴子，而只有你。

    作为樱木身边最亲近的人，水户一点点看着流川渐渐取代着自己在樱木心里的位置。自己是他的发小，是他的青梅竹马，可那又怎样呢，流川出现了。即使一开始针锋相对，可事实是从次以后樱木的视线便再也无法从他身上移开。无论陷入怎样的窘境，无论多少人对他说多少话，需要樱木振作起来，不需要多做什么，或者说别人做的再多也永远都抵不过流川有意无意不咸不淡的随便一句。

    如果不是被那层“敌对”的关系所蒙蔽，樱木花道对流川枫的“痴迷”和“执念”几乎不比任何一对热恋中的情侣差。可水户知道，自己死也不会把这些话说出来，既然不明白，那就永远的糊涂下去好了。为了樱木，也为了自己。

    想到这里，他淡淡道，

    “昨天安西教练来电话了……”

    流川抬起头，与水户安静的目光对视，

    “安西教练说，你要去美国了。”

    流川没有说话，他想去美国的事情，已经是公开的秘密，所以无需承认什么也无需肯定什么。水户皱了皱眉，像是想起来什么让人烦躁的事，

    “你知不知道樱木听说你准备冬季赛后就走，气的把病房里的东西都砸了。”

    流川眨眨眼，有点不明白他的意思。

    水户摇了摇头，有些费力的解释，

    “他本来以为你会等他一起，或者说他会足够快的追上你，然后，和你一起。”

    流川轻轻的吁了口气。

    美国，在每一个热爱打篮球的孩子的心目中，也许都是那个最终的梦想。梦想开始的地方，梦想实现的地方，或者梦想陨落的地方，梦想死亡的地方。可无论最后如何，都一定是永恒的向往。从国三开始，去美国，便已成为了他立誓要实现的目标。在全国大赛之后，他当然也知道，自己离足够去美国的程度，还有多远的距离。

    而樱木，他从未轻视过樱木，正相反，他一直视他为潜力无限的劲敌，他已经习惯了樱木那永恒的蛮力和精力，已经习惯了无论何时他都可以元气满满的跳到自己面前指着自己的鼻子说一些不找边际的自卖自夸的话。而如今这样的悬殊境地，令他格外的怅然若失，不知所措。新人，伤痛，渺茫的痊愈，前途的未知，难上加难。不可否认，他已经有些不知该如何面对樱木。他们从来不是朋友，连队友都做的相当不称职，可无论如何，他不想令他难过。

    “他怎么样了。”

    流川低下头，有些闷闷的问道。

    水户长长的呼出一口气，

    “你走了以后他的情绪就很低落，上午的复健都没有做……今天安西教练又无意中透露了你不久要离开的消息，他就更……下午就是一刻不停的在练习，连饭都不吃。医生说如果再不停止，他的伤会更加严重。”

    最后一句话终于让流川猛地抬起头来，

    “我跟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