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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半夜陪瞿阿姨说知心话,后半夜陪瞿嘉坐在胡同墙根下看星星。他也够忙叨,还总是主动张罗揽事,永远都是不请自来,心里就好像已经把自己算到人家瞿嘉一家子户口本上了。就是感情上亲呗。要说在以前,暑假里高中男生野在外面,在同学家疯玩儿到彻夜不归打牌聚餐,这都常有的事。他在初中就这么玩儿,谁管过他?但现在有些事确实不一样了。他mama当时在电话里说:周遥,你最好还是回家来,以后尽量不要那么晚。你今晚回家睡觉,成吗?你能不能回来?周遥说:我有事忙,有人要我照顾,我真的回不来。今天,他就又没回家睡觉。他已经不知不觉地过线了,走得有点儿远了,回不去了。……暑假那段日子,周遥大部分时间就是混在瞿嘉那儿。要不是瞿嘉他们家地方实在太小,瞿连娣可能考虑给遥遥加一张床。瞿嘉后来又去了一趟医院骨科,那只伤脚就没好,反而更厉害了。都是因为那天在医院蹦来蹦去,折腾的。骂周遥“有你什么事儿快滚蛋”的时候,老天都长眼了,让他“啪”一脚就戳到走廊的水泥地上。再去医院的时候,疼得让周遥架着他,一句熊话不敢说了。照过片子,无名趾和小趾连接的地方,竟然骨裂了。这回彻底歇菜,没毛病时候觉着那根小趾头屁用没有,快切了吧;真伤了,小趾豆疼得要死,睡觉翻身他都脚疼。瞿嘉被迫在家憋了仨星期,几乎就没出门活动,鞋都穿不上。瞿连娣给医院那位病号做饭送饭。周遥就又来了,自告奋勇地给家中这位病号做饭,还挺上心的。周遥在往锅里放水,自言自语:“放多少水?……够了吧……就这么多吧……还是多点儿,要给你煮汤喝么。”瞿嘉闷在床上发呆,偶尔瞟一眼厨房的动静:“多放点儿水,但你得看着锅,会扑。”周遥嘟囔:“哦,还会扑。”过一会儿猪大棒骨的香味出来了,周遥在厨房拎着勺,一脸求夸奖的表情:“味儿还行哈?”“你煮之前抄水了吗?”瞿嘉把耳机摘了。“抄什么水?”周遥把勺一转,像转笔一样的玩儿。“你没抄水,你撇沫了吗?”瞿嘉皱眉,“那煮出来不是一股子血水味儿?”周遥心里一沉,噘嘴,“需要抄水啊?你又没告诉我。”“需要我告诉你?”瞿嘉回以一个白眼,无法理解周遥这样的生活常识和技能也能活这么大,“大rou块子下锅前都先过水啊。”周遥:“……”瞿嘉:“……”周遥皱眉嚷了床上那位大爷:“哎!”“你不是平时爱吃血么,卤煮小肠麻豆腐你少吃了?”被挑毛病也是不爽,周遥对着一口热锅说,“南城‘小肠陈’还是你带我去的,你吃的比谁都多。”“我就是告诉你应该抄水。”瞿嘉垂眼道,“是你非要煮猪骨汤的。”“我给小狗煮的!”周遥说,“谁忒么自己骨头摔裂了?!”最近有一只京巴狗是患了狂/犬病了。周遥抱着大勺子往砧板旁边一靠,你大爷的,真想把你煮了。过了一会儿,患狂犬病的那位从床上挪下来,一步,一步,蹭到厨房,从后面抱了周遥。瞿嘉把其中一个耳机塞到周遥耳朵眼里。CD机正好放“愿意为你,我愿意为你……”周遥挥着大勺子往后一扫,扫开瞿嘉:“滚蛋吧,老子不想跟你谈对象了……跟你吹吹吹!”“你煮吧,煮出一锅什么我都吃。”瞿嘉说。他觉着周遥现在左手一只锅,右手一个勺,特别不协调却及其真诚地想要表达出“贤惠”的样子,贤惠得很一厢情愿——周遥这个小笨蛋什么时候也开始做饭了?排骨血水汤瞿嘉刚喝一碗,周遥备受鼓舞,又开始琢磨新菜,从冰箱里掏出一块上好的猪里脊。瞿嘉刚趴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就听见他家厨房案板被剁成“梆梆梆梆”快要四分五裂的动静。瞿嘉说:“诶,你,案板裂了。”周遥说:“我在切丝儿。”瞿嘉说:“以为你在分/尸。”周遥说:“我把里脊rou分/尸了,鱼香rou丝!”瞿嘉一听,直觉顿感不妙,一激灵就爬起来,这脚趾头是养不好了。俩人看着一案板的rou,瞿嘉说:“你这切的是rou丝?”周遥表情很无辜:“我切的什么?”瞿嘉烦得嚷:“别转我们家刀!刀把儿不是笔,切你手了!”周遥迅速就把刀转飞了,刀刃“梆”得戳在厨房旧桌子上,直插木头纹理,横刀立马一般的立在桌上。两人爆笑。瞿嘉瞅着案板,没食欲了:“你切的不是rou丝,你切的鱼香rou棍吧?”周遥好脾气的:“那,那就炒个鱼香rou棍儿呗。”扯淡吧你,瞿嘉很难为地端详一堆横竖宽窄参差不齐的rou条:“你说怎么办?……你刚才就切土豆丝不就完了么!你切成大粗土豆条,我就直接下锅炸了,给你做成肯德基炸薯条。你切一堆大rou条子,让我怎么办?”瞿嘉话唠完了自己快趴案板上了,要疯了。周遥小声嘟囔:“媳妇媳妇,你帮我做扒rou/条吧,扒rou/条怎么做啊,啊——”瞿嘉一个眼神甩给周遥:懂事么?周遥臊眉搭眼的:“我是媳妇好了么……那你改做扒rou/条,我不会做。”瞿嘉斜眼瞅着:“媳妇你真不会做?”周遥认怂:“不会。”瞿嘉拿过刀:“切丁,改鱼香rou丁。”结果,这顿饭又是瞿嘉做的,把一只伤脚架在小板凳上,在厨房里切菜炒菜。周遥就负责吃掉大半盘的鱼香rou丁。嘉爷做饭,肯定是好吃啊。吃完饭瞿嘉一使眼色,说:“媳妇洗盘子去。”周遥一抹嘴,乐呵呵地收拾盘碗去洗了,瞿嘉烦得说:“周遥,你反正是有的吃就成,叫你什么你都乐意认?”“有什么的。”周遥拎出瞿连娣常用的大号铝盆,淡定地说,“你叫我媳妇就媳妇呗,有什么不一样?我吃饱了吃舒服了我还能吃亏了啊?”瞿嘉望着周遥晃来晃去的背影,被那背影与夏日午后阳光互相辉映的光泽暖到了:“遥遥。”屋子本来就小,周遥走来走去真的挺占地方,背影显得高大健美,说话却又总是黏黏糊糊赖了吧唧,总像一只家养的小猫儿。还是躺平任撸的品种,自带“喵喵喵”的音效。瞿嘉眼前从来没有那座能够倚靠的高山。自打小时候,他眼前就是一个周遥,无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