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云中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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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 眠棠说什么也不肯以这种方式利用蓝子翎,虽然胧夜再三对她强调,双修对修士双方都有好处,不算利用,她还是坚持要求他把自己换个地方安置,免得蓝子翎又悄无声息摸过来不由分说地要对她做些超出底线的事。 胧夜不欲与她在此事上多纠结,依了她的意思将她转移到原身另一个情人的所在地。 对此,眠棠一开始是反对的,但是胧夜告诉她:“这是宫主最逆来顺受的一个情人,没有你的许可,他绝不会打扰你,这点你可以放心。” 眠棠狐疑地问:“逆来顺受……是什么意思?”她很怕是床上那SM什么的,这种逆来顺受她可一点也不想要。 “宫主和他的关系是:只要她去找他,他一定对她有求必应;她不去找他,他不会向她多问一个字。” 眠棠:听起来……好卑微。 “他就是我之前提到过的,唯一真正对宫主保持了忠贞的人。”胧夜道。 这个人的名字叫云中歌。 这次胧夜没有带着眠棠瞬移,而是用了一种飞行法器,让眠棠和他踩在一张飞毯上,带着她飞过冥灵山的大片黑色山脉。 在高空中,她得以非常具象化地俯瞰冥灵山的地貌,确实就如胧夜介绍的那样,基本看不到什么绿色,山体表面看起来十分贫瘠、荒芜。 路上的时候,胧夜对她说:“为防你没有准备受到惊吓,先告诉你,云中歌的原身是一条蛇。” 眠棠:!! “他原是在这方山脉中自行修炼的一条白蛇,被宫主偶然发现,有了人形后便开始与宫主双修。” ……又是蛇又是鸟的,“你们宫主是比较喜欢收集宠物吗?”眠棠问。 “这些人都有十分实际的用途。比如蓝子翎,他的原身?鸟是涤虫的天敌,能为冥灵山有效驱逐涤虫,这是他会成为国师的原因。” 此时二人飞抵一座竹屋的上空,胧夜介绍道:“这里便是他的住所,不远处是他修炼的天池。这片竹林还是宫主专门为他栽种的,以地脉灵气滋养,十分难得。” 那他还挺受宠的。。眠棠默默想。 她看着这间小竹屋,觉得这里确实也算一个得天独厚的风水地,之前看到的山都是光秃秃的,这一带却是郁郁葱葱,种满了竹子。竹屋前是半道悬崖,风景辽阔,看着令人神怡。 “灵池的水对你的恢复十分有利,这也是我带你来这里的用意之一。他的修为也不低,足以保护你。我先进去跟他交涉一番。” 他话音刚落,一个黑发齐腰的白衣公子就从门里走了出来,眠棠看见他,就觉得画像跟真人还是差距太大了。 可能是因为先前听胧夜的话后了先入为主的偏见,眠棠在画像上见到的人虽美,她想象中的云中歌多少还是带一点畏缩的气质,毕竟他都用了逆来顺受这个词。及至本尊出场,眠棠瞬间:你刚刚说的那个随叫随到的卑微男宠真的是我面前这个看起来云贵冰清的如玉公子?? 那清冷出尘的眉眼,眉宇间那种仿佛在冰川中修炼了万年才凝练出来的气质,令眠棠瞬间觉得云中歌这个名字一点也不矫情了,如此诗意的名字当配如此出尘的公子。 “云中歌,宫主要在你这里暂住一段时间,你什么都不要问,护她平安即可。”胧夜上前一步道。 云中歌从出现的第一瞬就看向眠棠,眠棠也回看着他,倒是并没有从他眼中发现什么特别的神色。 胧夜说话的时候,云中歌向他投去平静的一眼,说了声“好”。 还真是什么也没问。 胧夜给眠棠留了一道符,这个符是一个花苞型的小铃铛,胧夜把它叫作符,说关键时刻遇到危险,如果无法动用法力,就捏碎这个,他会知道。 “如果不愿双修,就多泡泡灵池,对你十分有好处。”胧夜留下这句话就原地瞬移了。 眠棠呆。他……居然当着云中歌的面说什么双修。。 眠棠偷瞄云中歌,发现后者依然是一副古井无波的样子,看着她的眼眸非常镇定。 “进去吧。”他开口道。 眠棠默默跟着他走进了小竹屋。 竹屋从外面看着很小,里面也是真小,总共就一间屋子,开门就是床,准确地说是竹席铺就的榻榻米。旁边还有一个带有抽屉的柜子,除此之外就没家具了。 虽说都是修士,不需要吃喝拉撒,但萧真寅的房间明显就打上了享受二字,而这里,嗯,眠棠觉得他应该是在这苦修来着。 她看着那唯一的床铺发呆。大是大,可晚上怎么睡?难道挤一起?他跟原身可能根本就没这个问题,她也不能问。 正当她对床发愁时,身后的云中歌突然出声问:“要泡池吗,现在?” 眠棠一愣,现在吗? 也不是不可以。 恢复修为是一件大事,可以让她早日真正动用法力,不至于再遇到我为鱼rou的情形,最起码的,能免去身体上的痛苦也是不错的。 “好。”眠棠说。 云中歌一个转身便走了出去,眠棠紧随跟上。两人在山间的土路上走了大概一个小时,始终保持着一前一后的距离,期间硬是没说一句话。 眠棠看着对方背后瀑布般的长发,觉得还是和冰山美人相处起来舒服。话少,养眼,不用胆战心惊担心掉马甲,对方还带你去疗伤。 到了地方,眠棠一看那一汪冒着白气的池水就知道非凡品,主要是这一带土地都晶化得厉害,水边岩床全都是大块黑色的晶石,在水汽氤氲下看着特别像某种稀世仙宝。胧夜和她说过,冥灵山最有价值的资源便是这种富含灵气的晶矿,估计这池水的疗养作用也由它的晶床温养而来。 然而,眠棠刚伸手在池水里薅了一把就尖叫了一声。 见云中歌面有讶色的看着她,她解释道:“水居然是冰的。”这些水冒着白气,她还以为是温泉。 随即她就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水冰这件事,人家常来这里能不知道吗?而且原身多半也是知道的,只有她不知道。 果然,就见云中歌以一种纳闷的神情看着她说:“水一直都是这么凉的。” 眠棠只能给自己找个理由:“我受伤了。” 这时,眠棠才觉得他一直以来的底色情绪有所变化。 云中歌两三快步走到她面前,眸光紧紧地看着她,问:“哪里?” “……不能告诉你。”眠棠想起胧夜说过他是个很懂分寸的人,便直接拒绝了他。 云中歌确实没有再问,他只是静立原地,看着眠棠,方才眼中那股强烈而真切的关心忽然就像一只烧到最后的残烛,光亮熄后,又不可抗地回到黑暗和寂灭。 眠棠心中升起排山倒海的愧疚。 她发现自己真是不适合这份工作,不适合说谎,像她这种有良心容易自我谴责的人做这种事真的会短寿,就像现在,看见云中歌这个样子她恨不得比他还要难受,真想直接冲上去抱住他大喊老铁你千万别介意,我绝不是针对你这个人。 “呃……水这么冰,我还是不泡了……”眠棠转移视线,胡乱找着话题岔开这种要命的对视。 出乎意料地,云中歌的语气十分坚决:“不行。你受伤了,就更应该泡池。从前你身体出了任何状况,都是来这里泡浴恢复。” 是这样吗…… 眠棠正在犹豫,就听云中歌又说:“如果你这次内伤较重,感觉承受不了水的温度,我可以在水中为你输送真气。” 已经骗了人家,又怎好意思承他的情,眠棠赶紧道:“不了不了,我……先试试吧。” 这次被眠棠拒绝,云中歌倒没有多失落,因为他没觉她会答应。宫主的性格一向爱逞强,从前就是如此。 眠棠盯着池水,先脱了鞋,赤脚试了试,“嘶——”,还是那么冰。 她决定转换思路,先坐下运行了一波灵力,让身体有了发暖直至发热的感觉,才再度走到池边试水。这期间云中歌的目光全程不曾离开过她,始终静静站在一旁看顾着她。 这次她下到池水没到小腿的程度,都觉得还算可以忍受,便对云中歌说:“我觉得没问题了,你可以离开了。” 云中歌一时没有动。因为从前,她都是当着他的面脱衣入水,丝毫没有避讳过,他不知道为什么今次她要赶他走。 或许是因为她不想让他看见身上的伤?那她一定是伤得很重,才会想要遮掩了。难怪这次她会觉得池水这般难耐,从前这寒潭她来都是泡得无比享受的。 眠棠瞪着未动的云中歌,心想不会吧,难道他还打算在旁边干看着? 她正想是不是要再对他下一次逐客令时,脑补完了的云中歌脑对她一点头道:“有什么事随时叫我。”便转身走进天池背后的石林内不见了踪影。 眠棠不知道有事能怎么叫他,估计又是两人之间留有某种特殊方法,她就不去弄清楚了,免得露馅。 她细致除去身上衣物,将它们叠好放在岸边,这才缓缓下水。刚才觉得冰激的池水现在只是稍凉,眠棠放心地在水下找到一块大石坐下,将自己浸到只露出脖子和头,往后放松地一靠。 开始她只是处在闭目养神的状态,很快,她就开始体会到这寒潭的妙处。这水不是越泡越寒,而是越泡越清醒,这种令身心都轻盈的感觉跟修炼带给她的状态很像,所以眠棠索性也在水中运转起了灵力,觉得也许可以有事半功倍的效果。 她想的其实没错,从前萧真寅也是这样做的,但是眠棠现在这具身体的状态并不稳定,很快她就感到四面八方传来一阵一阵的寒气冲刷着她的体表,此时她体内仍然有较为稳定的暖意可维持,所以她并没有急着从水中出来,想再观察一阵,只要体内的这股暖感不散,她觉得应该没有问题。 又坚持了一段时间,萧真寅觉得体内体外这种冰火两重天的感觉对抗得越来越明显,她能感觉到潭水比她一开始进入时寒意更重,更接近她未打坐前感受到的水温,同时她体内的温度也比开始更高。她的额上、发际线、脖颈处都开始掉汗,体内很热,体外却又很冷,那冰水并没有给她降温的舒适感受,而是刺骨。 萧真寅觉得不行,她得起来了。 她撑在岸边,一出水就觉得身上好沉重,本想蹬一脚上来,脚却在晶石上打了滑,一下掉回水里呛了一口,趴在岸边咳了半天。 云中歌在水下看着这一切,眉头越皱越紧。 他走入石林后,就恢复蛇身,顺着连接地下的一条通道回到了自己水潭中的巢xue。此处是一方天然的地下石窟,一半在水中,一半是无水的晶化岩床,十分有利于修炼。此刻他就盘踞于水下,蛇头看向一半身子在水中的萧真寅,越看越觉得很不对劲。 他不知道她到底受了什么伤,但是真寅的身体好像比她自述的还要虚弱,连从水中起身这种事都做得艰难。 看到她打滑的那一刻,他的蛇头紧张地高高扬起,再看到她趴在水中咳了半天也没有爬起来,他再也按耐不住,直接从水潭深处游了上来,蛇尾攀上她的身体,略一缠卷,就将她带出水面。 眠棠突然被一个滑溜溜冰凉凉的东西裹了一身,又突然被送出水面,吓了一跳,再看见一个雪白的蛇头正睁着黑亮的眼睛看着她,吓得叫都叫不出来。 一万年后,她才想起胧夜跟她说过,云中歌的原身是条白蛇。那……就是它了吧? 那蛇正关切而焦急地看着她,眠棠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一只蛇头上读出关切这种情绪的,她看着对方很有灵性的眼睛就是有这种感觉。 “我没事。”她迟疑了一下,虚弱对白蛇道。 白蛇的尾巴松开她,让她完全躺到地面上,然后从她身边顺着之前云中歌消失的那条小路游走离去,很快,人身模样的云中歌从原路快步返回,扶起还在地上缓着的眠棠,关切地叫了一声“真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