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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沉默片刻,却依然没有开口,只是俯身将那封足以废帝禅让的诏书收起来,重新收入袖中。这一位新帝虽然气量狭小,却并不蠢笨迟钝。先帝原本并不看好这一个继位的儿子,却又实在没有更多的可造之材——而当时新皇之所以能即位,更多还是顾蔼全然不计前嫌的主张和劝解。当初被流放的那一路,之所以能平安归京,也全靠顾蔼派人暗中护持。他决心赴死时都不曾提过这些事,都已经到了这一步,这些再叫皇上知道,似乎也已实在没什么意义。顾蔼落下视线,朝他稍稍施了一礼,牵起陆澄如往外走出去。“顾蔼!你拿着一张不知真假诏书就敢嚣张,谁给你的胆子?”太子从未见过这样的架势,错愕瞪圆了眼睛。见父皇居然也是一副心灰意冷的样子,只觉更难以置信,忍不住拍案而起,横眉立目地怒斥出声。“真当你是什么缺不得的人……自古哪有臣废君的道理!还不快跪下请罪,尚可饶你一命,不然休怪孤不——”太子话音戛然而止,雪亮的剑锋已架在颈间。陆澄如一身的褴褛衣物,身形却依然挺拔清标,持剑抵着他,将剩下的呵斥硬生生卡了回去。“皇叔!”皇上目色变了变,知道同陆澄如说只怕未必有用,转向一旁顾蔼,咬紧牙关道:“朕——朕纵然禅位,也总需时间周旋……太子乃是国之储君,请顾相高抬贵手……”“今日朝堂上弹劾之事,并不是子虚乌有的。”顾蔼淡声开口,语气平静,目光落在太子瞬间变色的面庞上。“正月十二,太子卖礼部五品下官,得银九千两。”“二月初九,太子暗中胁迫执法官员偷换死囚,得银五千两,琉璃樽一顶,字画十二幅。”“二月二十一,太子出面与刑部通融,免府内十五人刑罚。”……御书房死寂,只听见顾蔼不急不缓的声音继续说下去。他分明已当了一阵子诸事不管的甩手掌柜,众人都已当他确实心灰意冷,谁也没料到他此时竟说得清晰明了。连处心积虑弹劾太子的世家大族,都没能将这些密辛了解得这般清楚细致。太子怔在原地,迎上皇上震愕目光,心头生nongnong悔意,咬紧牙关俯身告罪:“父皇,儿臣——”“住口。”皇上嗓音已经低哑,深深望了太子一眼,视线转回顾蔼身上,肩背彻底颓然下来:“朕知道了……顾相请回,给朕三日时间。”顾蔼手中不只有一封诏书,还有七十二顶尖高手的银羽卫,有连他都不知道数目的百炼精兵,有民心,还有陆澄如。他之所以一度有能力复仇,不过是因为顾蔼自己不想活罢了。闹到逼宫兵谏,闹得皇室颜面无存,不会叫最后的结果有任何改变。皇上慢慢滑坐下去,眼底已然一片荒败。顾蔼不再开口,抬手抚上陆澄如肩膀,示意小王爷将剑收起,一起出了御书房。银羽卫没有阻拦。马车依然在原地等着,精钢铁箭还牢牢扎在车厢上。小王爷虽然没受什么伤,却毕竟被一干正经的高手围着打了半晌,身上衣物早已破碎斑驳。顾蔼解下外袍替他披上,任凭马车前行,揽了人仔细地检查着身体。陆灯乖乖靠在他怀里,仰头望着一朝首辅依然平静的神色,忍不住转靠回来,扶着他的肩直起身:“先生……”“别担心,不会有事。”顾蔼揽住他,浅笑着摇了摇头,一手捧起少年王爷清秀的脸颊,目光静落在他身上:“澄如,今日事出突然,我还没来得及问过。你想——”“不想。”不等他问出口,小王爷的脑袋已经毫不犹豫地摇起来:“三皇子挺好的。”当皇帝就要三更灯火五更鸡,一大早从热气腾腾的被窝里爬出来,起晚了就只能饿着肚子上早朝,还要批复不知道多少份奏折文书。哪怕不是因为任务主线不能改变,陆灯和脑海里的系统也依然一块儿把头摇成了拨浪鼓。顾蔼微微睁大了眼睛,看着小王爷真心实意的嫌弃神色,眼里的笑意一点点浓起来。在御书房积攒下的寒色冷意彻底散尽了,把人拿衣袍裹着往怀里抱了抱,摸出块牛乳糖喂给他。“这份诏书拿出来,我便也不能在朝中再留下去了……臣子废君,再如何也是大逆不道之罪,是要流放三千里的。”废帝的诏书从来都是把双刃剑。为了皇室颜面,顾蔼到最后也不会将诏书真的公之于众,皇上只能找个借口禅让退位。可这样一折腾,这位亲手逼退了皇上的首辅大人就成了新皇最大的威胁。虽然要当新皇帝的人大概也并不会有这种念头,但嫌也总是要避的。皇权毕竟不容挑衅,顾蔼既然出手,也早已做了付出代价的准备。陆灯听到流放,心头不由一跳,倏地绷直肩背,用力攥住他手臂:“我陪先生。”“原本也不打算轰你。”顾蔼笑吟吟拍了拍他,分明口中说着流放的大事,却依然丝毫不显得颓然沮丧,反而含笑不紧不慢道:“说是三千里,可没说怎么走。”陆灯微怔,瞪大了眼睛望着他。“我自幼求学,早就四海为家……三千里还不够将所有走过的地方再走一遍。”顾蔼很高兴见他惊喜神色,摸摸小王爷兴奋得发红的耳朵尖儿,耐心道:“澄如,想出去四处走走吗?”四处走走!三千里都走不完!担忧立即一扫而空,陆灯倏地坐直了身子,抬手扒住他手臂。他还没在这样传统的古代世界待过,来了之后就始终待在府上,好不容易出了皇宫高墙,却也只能在京城之内走动,如今每一处都已熟识得没了新鲜趣味。如今听说竟然能出门远游,还能想玩多久玩多久、想去哪儿就去哪儿,眼睛里都放了期待的亮光。迎上他的目光,顾蔼不由浅笑,屈指敲他额头。“等流放的三千里走完了,我们就接着游学。总归比宫里苦些,可也有不少有意思的东西——南面煎茶做得最好,往东有蟹rou馒头、芙蓉糖饼,顶新鲜的鱼脍,拿橙子蟹rou做得新酒酿。杭州一带好吃的更多,大菜就不必说了,杏酪果脯,新鲜的槐芽铺上一蒸,辅麦芯面最好吃……”听着一点儿都不游学。陆灯听得心驰神往,几乎想要立即出门去玩,攥了他的袖子便再不放手。顾蔼含笑望他,心口轻动,替他一绺头发并在而后,声音渐缓:“再等几年,小王爷长大成人……”心思还都在方才说过的种种美食里,陆灯循声抬头,顾蔼却只是朝他一笑,将衣袍替他拢了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