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你有点难追
“包养生活”意外的平静，出乎李一一预料的是，刘启并不是那种不学无术、躺在父辈功劳簿上、游手好闲的富二代。相反，他工作很努力，经常自己都要睡了，对方还在看书学习，或者研究方案。和自己聊天的话题，也主要围绕着公司的内部情况和人工智能技术上的专业问题。李一一甚至怀疑，刘启怕不是五十万给自己顾了个间谍，专门用来监视公司员工，而且还要自己附赠知识科普。 “李一一，你壁纸是谁？” 李一一平时没有什么课外兴趣，有时间就捣鼓电脑，看不懂的代码在屏幕上流动，夹杂着一些复杂冗长的数学公式。一开始，刘启还以为李一一在工作，想着思月是不是过于摧残员工了。好奇问了一下才知道，这是李一一老师马兆，隔着太平洋给他发的题目。 这什么导师啊，毕业了还压榨人？ 李一一注视着电脑目不斜视，推了推鼻子上的眼镜回答道，解题很有趣啊，这怎么能算压榨。 刘启不懂，刘启震惊。 这种怪咖一般不应该用默认壁纸吗，李一一居然用了一张人物照片。 照片看起来是李一一自己拍摄的。刘启好奇的拿着他的手机看锁屏。 夜晚的沙滩人不算多，烧烤架旁边，一个中年男人正在烤鱼，眉眼和李一一有七分像，从年龄判断应该是李一一的父亲。男人身侧，烧烤架站着一个棕色皮肤，长卷发的女孩子，手里拿着烤好的鱼，对着镜头笑的很甜美。 电脑、手机，甚至平板壁纸都是这张照片。 她是谁？ 等他终于适应工作节奏了，李一一在刘启家里住了一周多。下面那群人可算是不再故意为难他了，他也可以空出时间，好好的问问李一一，听一下这张照片的背后的故事。 “她叫瑟琳娜，刚上初中那年，她家搬到我家旁边住，和我一个高中的，不过上大学后就没有联系了。” “长得很可爱嘛，前女友？” “算不上，没在一起。” 苦涩的声音里，藏不住的全是遗憾。刘启的笑容消失了，没在一起，壁纸还全部都是她，那不就是得不到的白月光。这对刘启来说，可算不上什么好消息，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记忆会将过去的人不断美化，直至臻于完美，再无人能够超越。更何况是李一一这种心思简单的人，从大学到现在，怎么说都十年多了吧，他还用着这张壁纸。啧，得想个办法。 “你喜欢去海滩吃烧烤？” “嗯，我爸以前经常带我去。” “那我们这周末去海滩玩儿吧。”陪他去做类似的事情，然后用新的回忆代替过去的回忆，刘启要让李一一以后看到海滩，只能想起自己。 不就是白月光吗？等他给李一一整个太阳，看你还亮不亮。 卧槽，有钱人就是爽！私人海滩啊！完全超过了预期，李一一睁大眼睛，情绪高涨。 呆乎乎的，有点可爱，刘启伸手想在他的婴儿肥上捏一下，最后还是放在对方的肩膀上，笑着说。 “喜欢吗？喜欢我们以后可以经常来。” “可以每个月都来一次吗？” “只要你想，每天来都行。”刘启揽过李一一肩膀，拉着他往烧烤架边儿走，和预想的一样，李一一没拒绝这个相对亲密的身体接触。 空旷的沙滩上只有他们两个，深秋的夜晚有些寒冷，李一一坐在火边，看着刘启烤东西。他动作意外的很熟练，鱼rou滋滋冒油，青色的烟气把焦香送进鼻腔，熟悉的场景让李一一有些恍惚。很多年前，在那场噩梦没有发生的时候，爸爸也是这样，坐在烧烤架旁边，耐心的把鱼rou翻来翻去。模糊的记忆里，爸爸每次吃的都不多，也可能本身喜欢吃烤鱼的那个人，就不是他自己。调料都是爸爸拜托朋友从华夏寄过来的，在被称为美食荒漠的地方，这算得上是难得的佳肴。古老吃货基因作祟，对米国的厚腻的甜口，李一一一直适应不过来，可平时李教授又吃的太过很清淡，没办法满足小孩子的活跃的味蕾。于是，每月的海滩烧烤，就成了李一一小时候最期待的事情。 “啪，”木柴迸出了一个火星。 枪声！ 李一一从椅子上跌落，抱头蹲在地上，随着胸膛剧烈的起伏，空气疯狂涌入肺泡，大脑却有缺氧窒息的感觉。 四面八方都是枪声，四面八方都是尖叫，两种不同的尖锐混杂在一起。耳朵是流血了吗？怎么这么痛。 “一一蹲下，”爸爸的叫喊在耳边炸起，李一一被拉到身后，恐惧把他定在原地没办法动弹。 一个有力的手摁在自己脑后，顺着这个力道，李一一躲到了掩体后面。枪手不止一个，是恐怖袭击还是其他的，他脑子里乱的厉害，四肢发软，手里的购物袋掉在地上，给瑟琳娜买的礼物从中滚出。 “一一蹲好，我去把那个小孩儿拉过来。” 李一一抓住住爸爸的衣角，浑身抖得像筛糠一样，他几乎瘫坐在地上。 别去，声音还没有从喉咙里挤出来，一颗子弹破空而来。 像被按了暂定键，李思的动作卡住了，他的膝盖还没有完全伸直，头部就毫无预兆的炸开了，头盖骨被整个轰飞。整张脸像被攥紧的解压球一样扭曲，眼球从眼眶里被爆裂形成的空腔挤出，红的白的混合物飞溅在掩体和李一一的脸上，他的上身顺着子弹的动能方向摇晃了一下，软绵绵的摔倒在地上。 AR－15步枪，0.450英寸丛林眼镜蛇枪弹。 李一一这辈子都忘不了。他的生活被那颗子弹彻底击碎了。 “李一一，你怎么了？跟着我的节奏，深呼吸，吸气，呼气，吸气……”刘启冲过去，捏住李一一的肩膀引导他放松。 是想起什么了？李一一的眼神空洞失焦，里面写满了恐惧，听着他呼吸平稳了一些，刘启用力把他抱在怀里，轻声安抚。 “不怕，我在呢。一一，你是安全的，不怕。” 好温暖。好久没有人这么温柔的叫自己的名字了。 李一一把脸埋在刘启肩头。隔着肌rou和衣服，强劲的心跳一下一下的传达过来，帮助他的心脏重新找到跳动的节奏。 我已经离开那个地方了，再也不用听到枪声了。 拥着自己的怀抱，踏实的让人掉泪。 “想哭就哭呗，我又不会笑你，”刘启低低的笑了，不动声色的又把李一一往自己怀里带了带，这个人比自己想的还要瘦一些，脸上的婴儿肥原来是挂羊头卖狗rou。 “我才没有哭，”被取笑的难堪冲淡了惊惧，推开刘启的怀抱，李一一坐在沙滩上，抬手揉了揉眼睛。 “刘启！鱼rou烤焦了！”蛋白质烧焦的糊味钻进鼻腔，李一一锤了刘启一拳，这个蠢货居然还在傻笑！ 得，这一轮算是白烤了，刘启重新换了一条鱼，让李一一先拿饮料对付着。 “刘启，你知道被子弹打中头会发生什么吗？”盯着烧烤架上，突出的鱼眼睛，李一一突然开口，自问自答，“人的脑袋会像这条鱼一样，眼睛凸出来，整个脸部被强大的压力挤成扁平的。刘启，你不是很好奇我为什么要签那份协议吗？因为我想回国，想要恢复华夏国籍，永远的远离枪声与死亡。还有瑟琳娜，在那种事情发生之后，她照顾了我很久，等了我一年。可我走不出来，我只想逃离那个地方，我没办法承诺她一个确切的未来，她很失望，她爱她的祖国，她不会跟我离开。” 李一一的父亲，著名数学家李思教授，在米国死于一次大规模枪击事件，刘启让莫斯暗中调查过心上人的身世。 听到这儿，刘启把鱼从烧烤架上拿下来，放到案板上，手起刀落，切掉鱼头，丢进垃圾桶。 “现在看不到鱼眼睛了。” 真是蛮横，李一一笑了。 是啊，他不会再看到鱼眼睛了，他现在在世界上最安全的国家，过去的那些永远都不会再发生，最多再有四个月，他就能拿到华夏籍，重新回到祖国的怀抱。为了这个，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包括签署那份荒唐的协议。 跳动的火光炙烤着周围的空气，一滴汗水在刘启的太阳xue凝结，顺着小麦色的皮肤滑下，被锋利收紧的颌部线条聚集在下巴上，最后滴落在烧红木炭上，发出“呲”的响声。 更何况，这桩买卖，怎么看自己都算不上亏，李一一接过刘启给他的烤鱼，本来就不大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