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传说，这世上有一只独一无二的小鸟。它诞生于天神的掌中，有着一双金色的眼睛，和世界上最华丽的羽毛、最辽阔的翅膀。 它的寿命很长很长，但和世间万物一样，终有一日也会走到尽头。 在它死后，华丽的羽毛和辽阔的翅膀全部消失不见。天神的掌中只剩下一颗青色的琉璃心，那是祂们最为喜爱的宝石。 然而—— 月泉淮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看见的就是浑身是血，踉踉跄跄逃跑，正在躲避追杀的岑伤。 他手中攥着一块青色的宝石，或许是他用的力气太大了，所以他的掌心都被割伤了。殷红的血一滴一滴落在了宝石上，将那块本就瑰丽无比的石头衬托得更加妖冶。 他身后跟着一群人不说，暗处也有无数人设下了埋伏。然而以他现在的伤势，他能甩掉后头跟着的人就不错了，若是想要发现那些埋伏着的人，估计是想都不要想。 月泉淮短暂地思考了一下现在是什么情况。 他最后的记忆就是在九老洞里痛痛快快地打了一场，这等的淋漓畅快百年未有过。虽然他最后依旧抱憾负天半子，但那时他突然灵台清明，心中的死结似乎也悄然消散，然后就被迦楼罗拥抱着离去了。 他本以为自己不会再醒来，甚至在自焚之时短暂思索了一下自己的彼岸究竟会在何处。现在看来，结果显然与他想象的不同。他苏醒了——甚至，岑伤还没死？ 他怎么记得那个老秃驴的传人和自己说……岑伤在他们来到这里之前，就已经死了？ 那时候他听到这句话有什么感觉？他已经忘了。或许他心中存在过一些微末的触动吧，毕竟即便他活了那么久，他也依旧是人；然而他毕竟活了那么久，很多很多的感情在他百余年的人生中都那么不够看——于是很快他又全心投入到天道剑阵当中去了。 不过说到天道剑阵……月泉淮清楚地记得自焚时的感受，以及他最后缓慢衰老的过程。不过既然连自己都还能睁开眼睛，那岑伤的死也有可能只是那小秃子在诓骗自己。 那说不上是一段愉快还是不愉快的记忆，总之月泉淮蹙了蹙眉，又将目光落向了岑伤的怀里。 如果他没看错的话，岑伤一直护着的那块宝石，应当是与当初镶嵌在长澜月上的那块“纯青琉璃心”是一种东西。不过长澜月上面的那块，自己为了缓解自燃之症早就已经用过了—— 月泉淮心里突然有了一种预感：难道岑伤现在手里拿着的……是自己当初自焚之后留下的？ 那自己现在又是什么状态？ 若说返老还童已是神迹，那死而复生又是什么？ 月泉淮这才发现自己现在的状态好得出奇——暗伤不在，破绽也无。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现在并非是死前的衰老之态，而是更早更早，他的身体状态最为上称之时。 不过他还没来得及想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岑伤就已经体力不支倒下了，他双腿一软，单膝磕在地上，咬了咬牙，把琉璃心藏在自己的心口，然后拄着剑，又试图撑起身子，继续逃跑。然而他伤势过重，再怎么努力也终究是徒劳，很快就彻底昏了过去，跌倒在地上，任由伤口蔓延出的血在地上开出一朵莲花。 月泉淮看着他倒在地上，正打算伸手探一探他的脉搏，耳畔就突然传来了一阵刺耳的尖叫，正是那群追兵：“月……月泉淮？！” 月泉淮立刻意识到他们能看到自己——于是现在状况变了，本该死了的月泉宗宗主没死，本该死了的岑伤也没死。所有人的脸上都出现了一瞬间的茫然，只有月泉淮没有。 他的面容很平静，眼底则浮动着一层杀气。 他一瞬间就已经反应了过来，无论自己是什么状态，只要他们看得到自己，那这些人，就都留不得了。 岑伤为何没死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在自己没搞清楚这些事之前，不能让他们回去通风报信来找自己麻烦。既然如此，那就同样也不能让他们杀了岑伤，毕竟岑伤如果不死，他大概能和自己解释清楚这段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更何况，他也不是完全不顾念旧情的人。岑伤一直以来都对他无比忠诚——反正救他不过举手之劳，自己又何必吝啬仙人的赏赐。 ……也不知他现在拼死也要护着这块琉璃心，与自己究竟有多少缘故？ 那群人在短暂的震惊后也反应了过来——当初这位渤海魔头死了的消息可以说是传遍中原武林大江南北，他们欢呼雀跃，但自然也知道眼前之人有多难杀——各位武林前辈用死试出来了一条血路，又汇聚了纯阳六子的力量，加之吕祖布好的天道剑阵，最后才将他逼入死路，当时是天时地利人和，而现在，只凭他们这些人，根本不可能是他的对手。 他们的第一反应当然是逃跑。 然而月泉淮不会给他们这个机会。 只在瞬息之间，月泉淮已经想明白了所有事情。他抬手月铳连发，一瞬间所有的尖叫声都凝固了，空气中只剩下了风声，以及仔细听才能听到的血液汩汩流动的声音。 月泉淮对折磨人不感兴趣，所以他给每个人都赏了一个痛快——眉心的一个血洞，两边是或惊恐或不可置信的眼神，不过很快就暗淡了下来。 然而月泉淮在将这些人变成尸体之后很快就感觉到自己的头昏了一阵，他最初还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直到他试着伸手去检查岑伤的伤势，却发现自己的手直接穿过了他的身体。 难道他现在是……鬼？ 月泉淮无法确定，但却想越觉得很有可能。他强行提起精神又运转了一次内力，很快就发现自己的气息与之前的都不相同——好处自然也很明显，这次内力运转无比顺畅，是一点副作用都没有了。 只不过自己目前大概只是魂魄状态，所以虽然可以出手伤人，但运功越多损耗便越大，很容易就会透支体力，继而出现头昏的状况。 但……现在这些人已经完全解决了，应该不会再有什么大事了。 岑伤醒来的时候，映入眼帘的全部都是死人。追杀他最来劲的人倒在离他最近的地方，以至于岑伤一眼就可以看出他的致命伤有多熟悉。 他下意识摸向自己的心口，他花了重金拍回来的琉璃心还在。于是他稍稍松了一口气，又看向四周。 那个伤口……看起来很像是月铳导致的——虽然已经六年过去了，但岑伤对于有关于义父的一切都还记得真切。 可，义父还活着吗？ 还是他太希望义父还活着，于是又一次对号入座了呢？ 不过没关系、没关系……琉璃心他已经拿到了，距离见到义父，就只差最后一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