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沃尔夫与凯西纳

    

沃尔夫与凯西纳



    克莱森接着往西北方走了数十米,又遇到了一片种满植被的三角小公园。面前的道路六十度角分出来两个方向,在昏黄的灯光下毫无差别。克莱森沉吟了一下,选择往右走。这一片的建筑都很老,爬藤布满了外墙,路灯矮矮的,相隔很远。对于克莱森来说,间隔五六米就有一程完全漆黑的路段。

    当她路过第四个“盲区”的时候,她听见身侧传来沉重的呼吸声。她试探着问,“……埃佩尔?”

    黑暗中没有人回应。

    突然不知从哪里伸出的一只手,扼住了她的咽喉,将她重重地按在墙上。

    手指一点点收紧。

    克莱森睁着眼睛,听到自己的心跳声越来越重,越来越响。

    手指很温暖。呼在脸上的气息也很温暖。——她事不关己地,漫不经心地想着。

    破风声迎面而来,利器钉在了耳旁的墙上。

    “……为什……”克莱森听到埃佩尔哑哑地问,“……要杀我……?”

    可这句话还没说完,克莱森发现扣紧喉咙的手骤然一松,然后埃佩尔整个人就往前倒。

    ……不幸的克莱森根本没站稳,被压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尾椎骨好痛啊。

    克莱森往墙上用力一蹬,动作粗鲁地翻开了压到自己身上的重物埃佩尔。紧接著开始计算着自己一个人把埃佩尔驮回去的可能性。

    不过无论计算结果如何,都不会影响主观意志。

    那可是我的东西。我的东西。

    文森街,凌晨十二点四十八分。

    克莱森粗鲁地扶着失去意识的埃佩尔,把他拖回了教堂前的长椅上。这也差不多是她体力的极限了。她将那把长柄伞撑开,伞柄塞进长椅的缝隙里,伞骨轻轻靠在埃佩尔的耳侧。

    弄了个简陋遮阳伞的模样。

    长椅前有一只扶着盾牌的狮子像,狮子侧头看去,正是教堂的正门。

    这教堂也很奇特,主建筑低矮却宽阔,有几分希腊神庙的意味。却在这低矮的屋顶上修了一个尖顶纤细的哥特式钟楼。

    夜瞎子克莱森理所当然地什么都看不见。她只是凭着记忆重构出这个建筑的模样。

    正在此时,她身后传来两声汽车的鸣笛声,随后前照灯闪了两下。

    克莱森回过头,发现路边停着一辆小轿车,有个黑色的人影照在车灯前。克莱森先是被过于明亮的灯光晃了下眼,再仔细看去发现对方真的是个黑色的人影。

    一身黑色的翻领大衣,手上是一副深黑的皮质手套,还打着一柄黑伞。肤色也略深,一头深栗色的短卷发还盖了顶黑色小礼帽。

    幸好这人是开着车来的,这种穿着的行人被车辆误伤的可能性极大。

    那人慢慢踱着步过来。

    一离开车灯的照明范围,他的身影就愈发飘忽不定了。克莱森只能根据对方衬衫的白色色块来确定对方的位置。

    直至那个白色色块都消失不见的时候,克莱森皱了眉头,“……你后退几步,我完全看不到你在哪里。”

    “噢噢噢噢,失礼失礼。”

    黑暗中传来的声音像诗朗诵一般抑扬顿挫,无比的夸张。黑色的身影很快又重现在了车灯前。他脱帽鞠躬,向克莱森深深地行了个礼,再把礼帽扣回了头上,露出一双笑得弯弯的眼睛。

    “——我是来自清道夫之家的沃尔夫,很荣幸在这里遇到你,克莱森小姐。”

    克莱森纠正他,“请称呼我克莱森博士。”

    沃尔夫像是一个沉浸在内心戏中的话剧演员,撑住额头咏叹,“啊啊啊遗忘过去的克莱森小姐依然拥有如此美丽的光辉——令我多么的、多么的心潮澎湃……”

    克莱森耐心地等他内心戏结束。

    “……当然作为一位绅士,在下理所当然地要为深夜在骤雨中彷徨无助的女士伸出援手——”

    句末的音节被拖得长长的,可以说荡气回肠了。

    空气一时极其安静。

    突然他收回了向克莱森伸出的手臂,规整了站姿。

    “晚上好,克莱森博士。”声音也变得平稳冷凝。

    “你现在又是谁?”

    “我是清道夫之家的凯西纳。”那双笑得不见眼珠的眼睛此时却睁着,一点多余的情绪都没有。

    “……沃尔夫和凯西纳,是你们投的致幻剂吗?”

    “是的,”凯西纳平静地回答,“您持续多月的失忆妨碍了我们开展后续工作——”他不着痕迹地扫了埃佩尔一眼,“不幸的是我们错估猎犬的行动轨迹,这是我们的工作失误。”

    “……哦,”克莱森点点头,“那现在你们打算怎么做?”

    凯西纳走到车侧,打开了后座的车门,“依旧执行原计划,将您送回仿建的旧居,希望您能在那里进一步恢复记忆。”

    克莱森想了想,无论怎么样的房间总归会比大象滑梯好吧。

    “可以。能把埃佩尔带上吗?”

    “没有问题,举手之劳。——请您先上车。”

    凯西纳等克莱森坐进了后座,快步走到长椅后,一把捞起睡死的埃佩尔,还贴心地收好了伞。

    “这是您的伞。”

    克莱森接了过来,“谢谢。”

    “不客气。”然后埃佩尔就被扔到克莱森旁边的座位上。凯西纳也坐进了驾驶座,说着“请你坐好”发动了车子。

    车里开着暖气,克莱森觉得手脚渐渐恢复了知觉。

    她后知后觉地问,“——谁教你们致幻剂能帮助恢复记忆的?”

    车子突然一个加速拐弯。

    克莱森莫名其妙地不开心起来,“你们对得起药剂学的老师吗?”

    凯西纳飞快地道歉,“对不起克莱森博士。”

    克莱森一脸不解。

    车子又突然一个急加速。

    “多么令人遗憾令人悔恨——!在下居然不能在您趣味横生的讲座中抵抗住睡魔的诱惑……”

    “……”

    紧接着又一个减速。

    凯西纳毫无起伏的声音再度响起,“非常抱歉克莱森博士。”

    “哦……在行驶途中更换驾驶员是很危险。”克莱森好心提醒。

    14th   Street.   Manhattan.   1:50   AM.

    从加速减速交替进行的打嗝车上下来的时候,克莱森有点站不稳。

    凯西纳递来一封牛皮纸信封,上面标着楼层和房间号。

    “里面是门禁卡和钥匙——需要我帮忙将他一起带上去吗?”

    克莱森心里掂量一下自己剩余的体力,没有拒绝,“把埃佩尔带到电梯里吧,我能把他送回房间。”

    “没问题。”

    凯西纳麻利地把埃佩尔丢进了电梯间,向克莱森颔首致意。

    “那么祝您生活愉快。”

    电梯门缓缓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