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为你准备的梦幻游乐园

    接下来的这几天，戴比特不得不老实呆在房子里，等待脚腕上的扭伤痊愈，烟雾镜帮他向学校请了假。

    作为一个很小就能自己穿衣服的男孩，戴比特拒绝了烟雾镜想一直抱着他走动的意图，宁愿自己单脚跳着洗漱、吃饭、走路。

    咚、咚、咚。

    清晨，每当这个声音响起，就意味着戴比特的一天开始了。

    虽然很辛苦，作为大人的烟雾镜在小孩坚持之后，也就这么同意了，几天下来逐渐习惯，他甚至还会叼着烟靠在一边，笑眯眯地看着戴比特单脚一蹦一蹦。

    “也许应该给你加个兔耳朵，那种又软又长的，在屋子里一跳一跳，黄金色的小兔子。”

    烟雾镜这么在戴比特的头顶比划，似乎真想用权能变一对兔耳朵出来，戴比特向后一躲，抬头看了看笑得很奇怪的男人，又低头注视着他的右脚。

    ……脚上受伤的又不是只有他一个，眼前的这位大人，比小孩子还不知道注意自己的伤口，走路豪放到完全没有自觉。

    近乎控诉的凝视终于换回烟雾镜的一丝愧疚，他轻咳了一声，想把那只迟迟没有好的脚往后收，戴比特不高兴了。

    他很严肃地瞪了一眼烟雾镜，示范一样，单脚在原地又跳了跳。

    “特斯卡特利波卡，你这样伤口会老是裂开的，要把脚抬起来，走路也不能用力，就像我这样。”

    嗯？他是被十岁的小孩子教育了？之前那个会软乎乎喊他波卡波卡的戴比特去哪了？

    烟雾镜无语地吐出一口烟，他刚想敷衍了事地摸摸戴比特的头，对方像是早就料到了一样又躲开了。

    “大人不做出榜样，那我也不好好养伤了，扭伤就扭伤吧，我也学特斯卡特利波卡一样用力走路。”

    啧，真的好麻烦，小兔子生气了。

    烟雾镜见戴比特就要重重落下那只扭伤的脚，不得不赶紧开口喊停，他叹了口气，只觉得小孩倔起来连神明都无可奈何。

    “好好好，我也蹦起来好吧，我们一起把伤养好。”

    金发男人举手投降，随后，这栋住宅就响起了两种着地的咚咚声，一大一小从这边蹦到那边，又从那边蹦到这边。

    这样蹦得久了，烟雾镜在外面采购回来的时候，都忘记了维持自己的形象，他一蹦一蹦地从路中间穿过去，见到戴比特从屋子里出来迎接他，还很得意自己抱着那么多东西还能维持平衡。

    “戴比特，你看——”

    “ohhhh！”

    惊讶中带着笑意的女声从隔壁响起，烟雾镜回过头，邻居阿姨正捂住嘴，眼睛看看他，又看看蹦过来的戴比特。

    绿色草坪中间，一大一小的金发男人和男孩，就这样跳着朝向对方走去，又一起转过头来看向她，正午的阳光明亮温暖，两个人身上晕着漂亮夺目的光。

    “oh，真是太cute了！你们父子俩怎么这么可爱，简直一模一样！这是我刚烤好的小蛋糕，给！”

    烟雾镜石化在原地，手里被不由分说塞了一大包香喷喷的小蛋糕，他看着邻居太太又发出一阵宠溺的笑声，带着心满意足的表情走回隔壁。

    “……她不会把我们两个人都当成兔子了吧？”

    金发男人低头问戴比特，不知该为被当成围观物生气，还是被夸奖成亲父子高兴，戴比特接过他手里一部分拎袋，默默地摇了摇头。

    不，我觉得我们两个更像是黄金色的袋鼠。

    ………………

    一段时间的精心照顾下，两个人的伤口很快痊愈了，戴比特恢复了学校的课程，烟雾镜履行他最初的承诺，像爸爸一样照顾他的日常，接送他上学放学。

    但是，这么长时间的相处下来，戴比特还是有了一点小小的烦恼——他不太适应烟雾镜的思维方式。

    并不是指那些一板一眼的厨艺和三餐，而是，作为外星人，烟雾镜似乎并没有人类正常的金钱观。

    比如，他会毫无顾忌地花光当月的开支，只为了戴比特某一次放学从街上经过时，短短地凝视橱窗里的糖果。

    当戴比特第二天放学回到家，就发现一楼的地毯上堆满了五颜六色的糖果，一大堆一大堆的巧克力糖、太妃糖、波板糖，香甜诱人的味道弥漫在空气中。

    再比如，烟雾镜会买很多很多衣服，无论是他自己的，还是戴比特的，他热衷于将两个人打扮成一模一样的穿着，亲子服、运动服、大小西服、异域民族服，贵的便宜的，各种衣服都尝试过。

    即将结束的最后一节美术课，戴比特坐在班级里，用水彩笔在纸上写下一行行数字，天才大脑飞速运算，最终得到他们家最近支出的总金额。

    戴比特看着惊人的数字陷入沉默——这个可是以前他和爸爸一年的开支，特斯卡特利波卡一个月就花完了。

    顺便一提，他用的还是戴比特爸爸的银行卡，不会已经被刷爆了吧……

    下课铃声响起，戴比特低头想着这件事，拎着书包跟同学一起走出学校，烟雾镜正靠在一旁的墙边等着他。

    戴比特刚想走上去，同桌那个栗色头发的小胖子突然撞了一下他的肩膀，冲他挤了挤眼。

    “嘿，生日快乐！”

    他手中被塞入一团皱巴巴的纸，小胖子咧嘴笑得很不好意思，转身就跑掉了——这个不太说话的同桌看上去就好酷，他也是鼓起勇气才送出自己的礼物呢！

    戴比特看着那个飞快跑走的背影，还没来得及说话，手中那团纸就被烟雾镜拿了过去。

    “生日快乐？今天是你的生日？”

    金发男人展开纸，看到上面用水彩涂的一个金发小人和一个栗发小人手拉着手，虽然乱七八糟的，但一看就知道谁是谁，他的眉头高高地挑了起来。

    “画的也不怎么样嘛，但是你怎么不告诉我今天是你的生日，这下什么都没有准备，钱还花光了。”

    “……我忘记了。”

    戴比特的注意力一下子从同桌的礼物转移到那句钱花光了上面，他抬头看着烟雾镜，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说实话，现在烟雾镜才说没钱都让小孩很惊讶了，他的大脑冷静地开始规划，甚至已经想象他们破产被赶出屋子流浪的生活了。

    “但是，我看过电视里的生日！小孩子过生日怎么能不去游乐园呢，要快快乐乐地玩一天才叫过生日嘛！”

    烟雾镜没注意戴比特的表情，他拉着小孩的手一路向前走，皱起眉头想了好一阵子，突然兴致勃勃地提议。

    “戴比特，我们去街头卖艺吧！这样赚来的钱就可以去游乐园了！”

    ……哈？

    戴比特猝不及防被这个提议击中，他抬头吃惊地看着烟雾镜，突然注意到街那边有几个玩偶晃来晃去地表演，这才知道男人的灵机一动是从哪里来的。

    ……外星人真的能适应地球的生活吗？戴比特一瞬间陷入了深深的忧虑中。

    半小时后，一只大大的美洲豹玩偶和一只小小的水豚玩偶站在街边，里面的两个人面面相觑。

    戴比特用紫色的眼睛默默看着烟雾镜，软乎乎的脸颊被水豚的头套勒出一点弧度。

    烟雾镜终于意识到哪里有点不对劲，他从头到脚看了一圈水豚玩偶，又试着动了动美洲豹玩偶的胳膊。

    “好像我的玩偶服有点大，你的玩偶服有点小……不过这也没什么。”

    清脆的响指声响起，宛如事象交替般，两个人的玩偶服都变得贴合起来，美洲豹一把搂住水豚小小的个子，笑的得意极了。

    “在太阳落下之前挣到游乐园的门票吧！戴比特，这也是一项难得的体验！”

    豪言壮语虽然放了出去，但接下来的场面就有些尴尬了——两个人完全没有做玩偶的经验，只是僵硬地站在那里，一阵冷风吹过，周围的人匆匆来去，根本没有注意到他们，更不用说投下硬币和钞票了。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虽然最开始觉得无法接受，做什么都认真投入的戴比特还是心急起来，他努力在脑子里想街头那些玩偶是怎么动作的，咬牙想要迈出第一步。

    小个子的水豚动了动，试着走向迎面而来的一对男女，慢吞吞捧住自己的脸，开始卖萌。

    那对男女从惊讶的表情变得饶有兴致，红发女生拿出手机，开始咔咔拍起这只又小又萌的水豚玩偶。虽然在头套里，戴比特的脸上还是一阵发烧，他僵着捧脸的手，疯狂回忆还能做出什么动作。

    嗯……小动物还要怎么卖萌？应该都一样吧……

    小孩套在毛茸茸的玩偶服里，将两只爪子并在一起，眼睛一闭使出了最终大杀器——水豚拜拜！

    胖乎乎的水豚幼崽双爪合并，乖巧地对着前方一拜一拜，慢悠悠的动作将可爱程度爆炸翻倍，就连那两颗又圆又大的纽扣眼睛，一瞬间都变得布灵布灵，看上去让人疯狂心动。

    红发女生被萌得倒吸一口冷气，抓住男生尖叫起来。

    “啊啊啊啊啊好可爱！这个水豚宝宝怎么会这么可爱！它还会对我拜拜啊啊啊啊啊！”

    尖叫声吸引了周围的路人，不断捧脸拜拜卖萌的水豚幼崽同样俘获了一大批人的注意，渐渐地，两个玩偶的周围站满了一圈拍照的路人，甚至有人对着后面的美洲豹玩偶窃窃私语。

    “水豚宝宝这么可爱，那边的美洲豹先生看上去也非常帅气，虽然不怎么动作，但莫名感觉是个大帅哥！”

    就在这种奇奇怪怪的氛围中，旁边铝制盒子里叮咚作响，拍照满意的那些人不断放下硬币和纸钞，一点点在底部堆积起来。

    终于，他们在日落时分凑够了游乐园的门票钱。

    脱掉沉重的玩偶服，烟雾镜带着戴比特一路来到附近的游乐园，就在戴比特装作不在意但是心里有点期待的时候，他们被遗憾地告知，这家游乐园因为故障最近都关门了。

    戴比特盯着紧闭的游乐园大门，紫色眼睛黯淡下去，他咬了咬唇，勉强压下心中的失望。

    “我们走吧，生日……不一定要去游乐园，只要回家吃掉一个蛋糕，也算是过生日的。”

    小孩低下头，像是给烟雾镜做出解释，也像是为了安慰自己，拉着男人的手动了动，可那只大手反过来握紧他的手。

    叮咚，叮咚。

    那些赚到的硬币被修长的手指弹起，亮晶晶闪着光，一枚枚消失在空气中。

    “既然付出了对等的金额，就应该获得游乐园的门票，我可是公平公正的神明。”

    夕阳缓缓下落，金色与红色交织，一层层撒在烟雾镜的身上，逆着那道光，戴比特看不清他的神色，只听到男人带着笑意的声音。

    “生日这一天，怎么可以让小孩伤心。”

    白天与黑夜交替的那一瞬间，戴比特睁大眼睛，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看到一轮黑色的太阳悬浮在烟雾镜的头顶，而后，化作淡淡的烟雾。

    那是……什么？

    越睁越大的紫色瞳孔中，烟雾环绕在男人四周，像是一阵风一样刮过，烟雾镜身上的风衣和牛仔裤变化为挺括的燕尾服，戴着的太阳镜变为垂坠的银丝眼镜。

    他碰了碰空气，从涟漪中拿出一柄银色蛇头手杖，冲着吃惊的小孩绕了一圈，优雅地点头示意。

    “戴比特，你也要换一下衣服。”

    戴比特只觉得脖子那里痒痒的，他摸了摸，惊讶地发现自己头上戴着一顶小礼帽，长长的蓝色羽毛从帽檐垂在后颈处，他的全身穿着一套淡紫色蓬蓬礼服，甜甜的南瓜裤下方是一对锃亮的小皮鞋。

    就像是童话里的小精灵一样。

    烟雾镜满意地笑了起来，他将手伸向还带着迷茫的戴比特面前，发出神明对自己溺爱小孩的邀请。

    “来吧，戴比特，欢迎来到波卡波卡的奇妙游乐园。”

    男人身后，完全变了一副模样的游乐园闪着五彩缤纷的光芒，缓缓对着戴比特打开了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