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我许下了这个愿望，会实现的吧，特斯卡特利波卡

    那些光……好漂亮……

    戴比特睁大眼睛，一步步迈进游乐园的大门，眼前的一切是那么熟悉，再看过去，却又感到无比的陌生。

    缤纷的花瓣闪着灿金色光芒，指引他走向最近的一列小火车，它的身上刷着红色与白色的油漆，火车头的鼻子圆滚滚的，对自己的第一个客人咧开一个大大的微笑。

    戴比特又好奇又小心，抓着烟雾镜的手走上这列小火车，只听嘟地一声，小火车前方喷出一股白烟，欢乐悠扬的音乐响起，车身带着两个人开启了游乐园的旅程。

    过山车、马戏团、极速光轮、旋转木马，各种让人眼花缭乱的项目一一展现在戴比特面前，烟雾镜坐在旁边笑眯眯地看着小孩，一旦发现戴比特流露出喜欢的意思，他就会敲敲银色手杖，让小火车停在那一处。

    烟雾镜将手中剩余的硬币弹起，投进检票窗，颜色艳丽的金刚鹦鹉灵敏地探出头，大嘴巴叼住硬币收下，嘎嘎叫着开启了入口。

    戴比特看着这些小精灵一样的金刚鹦鹉，心脏砰砰跳动，他手指不由自主攥紧下身的南瓜裤，抬头看看烟雾镜，在确认自己真的可以下去游玩之后，小孩眼睛亮晶晶地冲向了帅气的独角兽坐骑。

    叮叮当当的音乐响起，独角兽的皮毛温热，发出一声温柔的嘶鸣，它的背上很宽，可以容纳两个人的座位，理所当然地，烟雾镜坐上戴比特的后面，五彩斑斓的闪光中，各色动物开始起伏奔跑。

    一圈又一圈，戴比特整个人都飘了起来，身后烟雾镜的怀抱又带来极大的安全感，他嘴角扬起，脸蛋红扑扑的，坐了这个换那个，转啊转啊，转到眼睛变成一圈圈的形状，才被烟雾镜从马身上提了下来。

    一项游玩结束，戴比特戴着的小礼帽都歪斜到一边，他的肩膀突然一重，那只售票员的金刚鹦鹉飞了过来，硕大的喙将一根柠檬黄的羽毛插在小孩的耳边。

    “客人，客人，这是旋转木马的盖章，请收下。”

    尖尖的叫嚷声中，戴比特摸了摸那根羽毛——原来玩过一个项目，就可以收集到一根不同颜色的羽毛吗？

    戴比特抿住嘴唇，迫不及待地朝着更多的游乐场所出发，他几乎是拽着烟雾镜的手往前走，而金发男人只是叼着烟，顺着他大步向前。

    烟雾镜眼睛微弯，看着戴比特露出难得的孩子气，看着他比往常更快乐的游玩速度，莓粉、玫瑰红、矢车菊蓝的羽毛在戴比特耳边一根根增多，热热闹闹挤在一起，时不时蹭着小孩软乎乎的面颊。

    终于，在戴比特玩到精疲力竭，开始微微喘气的时候，烟雾镜按住他的肩膀坐上小火车，一路朝着最远处那座巨大的摩天轮前进。

    黑沉沉的圆轮静静伫立在那里，在两个人靠近后，一盏盏明亮的灯光亮起，展露出彩虹色的摩天轮身，灯笼状的小房间自动打开，里面铺满了漂亮的软垫。

    “那个童话是怎么说来着，这个小房间像不像灰姑娘的马车？配着你的南瓜裤很合适吧。”

    烟雾镜揉了一把戴比特的头发，两人走进摩天轮的小房间，开关启动，戴比特侧身向外，看着地面渐渐远离视线。

    “好高……”

    摩天轮逐渐向上，越升越高，戴比特看着之前玩过的那些地方，变得像是蚂蚁一样小小的，整个游乐园闪着微弱的亮光，他的手扒在水晶玻璃上，喃喃自语。

    “别着急，马上你就能看到了。”

    身后烟雾镜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神秘，戴比特回过头看着他，被新鲜感充斥的心里又升起期待。

    能看到什么呢？

    一轮轮转动，两个人的房间终于攀登上摩天轮的最高点，有轻微的拍击声响起，戴比特猛地屏住呼吸，看到无数接待过他的鸟类从地上各处簌簌飞了起来。

    金刚鹦鹉、蜂鸟、大角枭、咬鹃鸟……他认识的不认识的鸟儿，身上燃烧着五颜六色的火焰，各色翅膀和尾羽拖出长长的光带，在空中像是烟花一样绽放又聚拢。

    “那是什么……好漂亮！”

    戴比特惊呼出声，无数绚烂的颜色在那双紫色的眼睛里闪烁，他着迷地看着天空中的这一切，激动到完全说不出话了。

    那些光芒就在窗外不断闪烁着，触手可及，清脆悦耳的啼鸣声像是交响乐一样，一直回荡在夜色中。

    从来没有想过的梦幻光景，就这样一波波展现在他的面前，戴比特贴在玻璃上眼都不眨，只觉得浑身轻飘飘的，像是沉浸在最绮丽的梦中不愿醒来。

    然而这还不是结束，在鹦鹉们排列出生日快乐的烟火后，烟雾镜站起身，径直将摩天轮的门拉开，他背对着门口，张开双臂，笑眯眯地对着戴比特说道：

    “既然放起了烟花，自然要开始准备吃蛋糕了，戴比特，来，跟我一起来吧。”

    高空中吹过呼呼风声，戴比特瞳孔收缩，看着烟雾镜向后仰倒，金色长发飘起一道弧度，他什么都没有想，直接扑上去，跟着烟雾镜一同坠落。

    小小的身型紧紧搂住大人，自最高点直接落下，耳边风声滑过，戴比特吃力地闭上眼，本以为会摔落的疼痛迟迟没有降临。

    他们落到了一个大大的、金色的茶杯里。

    戴比特抓着烟雾镜的胳膊，确认他不会消失后，才开始打量四周。

    无数璀璨的光带环绕着他们，金色茶杯漂浮在半空中，缓慢地向上转动着，而中间的小桌子上，摆着一个满是糖霜的木莓果酱蛋糕。

    一颗亮晶晶的小星星悬浮在蛋糕上方，戴比特看看烟雾镜，在那双蓝色眼睛的鼓励下，凑到木莓果酱蛋糕上方，闭着眼睛许了一个愿望，随后鼓起脸颊大大吹了一口气。

    星星化作流金色的碎屑洒在戴比特的头发上、脸上、身上，将那身小礼服也变得闪闪发亮，像是镀上一层朦胧的柔光，这下戴比特真的变成一个小王子了。

    随后，巨大的木莓果酱蛋糕被烟雾镜分成好几块，递到戴比特的面前，香喷喷的气味诱人极了，好几只金刚鹦鹉站在茶杯边缘，乌溜溜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看。

    戴比特拿起叉子，一口塞给自己，一口塞给烟雾镜，又是一口塞给那些鹦鹉，最终将那个木莓果酱蛋糕分吃掉了，直到金色茶杯落到地面，他的嘴巴里还残留着甜滋滋的味道。

    好累啊……但是又好快乐……

    不知不觉间，戴比特伏在烟雾镜的背上，眼睛半眯着被带出了游乐园，那些绚烂的色彩在身后缓缓关闭，两个人安静地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

    “特斯卡特利波卡……我好高兴……”

    他的脸颊压在烟雾镜的后颈，男人浅金色的发丝软软的，好像还带着蛋糕的香气，戴比特慢慢蹭了蹭，将环住男人脖子的胳膊又收紧了。

    “好啦好啦，我知道，今天的生日过得不错，我们回家吧，是你睡觉的时间了。”

    烟雾镜继续往前走，安慰地回应快要睡着的小孩，他的声音温柔低沉，像是大提琴一样，拉着戴比特往更深的梦境中沉下去。

    戴比特摇了摇头，努力抵抗涌上来的睡意，他单手维持住平衡，将另一只手伸到烟雾镜的面前，悄悄地对他说：

    “特斯卡特利波卡，你看。”

    那只手打开，一枚银色硬币静静躺在手心，从进入游乐园之前就被紧紧握住，现在才出现在烟雾镜的面前。

    “这是有人单独给我的硬币，你帮我过生日，还送了那么多的礼物给我，可是我都不知道特斯卡特利波卡的生日，只有这个，送给你。”

    就当作我送给你的礼物。

    戴比特越说声音越小，一枚硬币的价值是那么微不足道，就连小孩子都知道和那场梦幻般的游乐园体验没办法相比，他有点害羞，手指蜷起想要收回来。

    一只大手按住他的手心，那枚硬币被拿走了。

    “戴比特，不用犹豫，神明承认你珍贵的心意，这个送出去的礼物很不错，值得好好保存起来，特斯卡特利波卡是这么想的。”

    烟雾镜的声音带着愉悦，他的手向后揉了揉戴比特的后脑勺，手指按在发丝上温暖极了，戴比特放下心，那股懒洋洋的困意又涌了上来。

    他打了个哈欠，紫色眼睛雾蒙蒙的，周围安静的街道让睡意更朦胧了，彻底沉入梦境的时候，戴比特还迷迷糊糊地想着那件事。

    ……特斯卡特利波卡……你都不知道……我刚刚许下的愿望……

    在天空漂浮的金色茶杯里，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之下，小小的孩子闭上眼，虔诚地许下自己内心最深处的愿望。

    ——希望每一次过生日的时候，特斯卡特利波卡都在我的身边，一直陪着我。

    ……………

    那之后的每一年，戴比特在蛋糕前许下的愿望，都是同样的一个愿望。

    直到那一天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