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枫华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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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遗风留在这县里,便是想尾随那押送犯人的兵卒,看他们是否真的要把犯人押去长安、梁师道那份卷宗上写的又是什么。 他轻功精妙,当然可以自己翻墙去县衙里面找卷宗看,但王遗风不屑于做梁上君子,且又想看看这件事里涉及到的那些人到底有几分真心、多少假意,所以决定暂时在县里的客栈居住两天。 待得次日,王遗风从客栈二楼下来,却看见一楼大堂坐着几个天策将士,正在吃饭聊天。 王遗风挑眉。 许久没见到天策的人了,这太平年间,他们非公干也很少在外,是有什么要案来办吗? 他暂时收起准备出门的想法,挑了个不远不近的桌子,让店家上了两盘菜一壶茶,边吃边听他们讲话。 那些士兵大概是被管教得好,军纪严明,就算在外吃饭,也没怎么大声讲话。但从他们的只言片语中,王遗风还是寻到一些有用信息。 首先是他们这次的领队,没说名字,只称呼为“头儿”,刚进城就被请到县衙去了,所以不和他们一起吃住。而他们这次的任务是要去长安,给天策府遴选一批新将士。 不必说,这些所谓的“新将士”其实就是各个世家的子弟。 天策府向来门阀森严,对出身看得极重,这个就连作为江湖人的王遗风也清楚。 所谓遴选,也就走个过场,把人带回来而已,一路上还得好吃好喝伺候着,就这样,若是接应的人出身不好,也少不得还要被那些世家子弟讥笑嘲讽。 怎么看这都是个不讨好的差事,也不知道是谁这么倒霉。 那些天策军吃完饭就去休息,王遗风思索一下,出门去买了两日的干粮,次日就在看到那些兵卒从大牢里押出犯人后,也跟在他们后面离开了。 从这个小县城到长安,途中要经过枫华谷,最多也就三日脚程。 这会儿枫华谷的景色远不如秋时那般绚丽红艳,那些高大的枫树还是绿色,但枝繁叶茂,遮阴倒是尚可,隐藏个会武功的高手,当然也不成问题。 王遗风一直远远地跟着那几个押解犯人的兵卒,他们武功低微,也未发现这一路上有人跟着自己。 而在刚上路没多久,王遗风就看出几分端倪。 若真是杀了人、震动乡里的囚犯,那定然是要用囚车押运才保险的。可这些人没用囚车,只给他上了枷锁,牵着和自己同走。对待这个犯人,也不曾疾言厉色,还颇为照拂着。 联想到之前听闻,这个犯人家里是商贾,很有些钱,怕不是已经上下打点好了,让他少受些苦。 王遗风因此更加质疑,这样的人,真的会被那个见钱眼开的县令判死刑吗?那个所谓的写卷宗的梁师道,又的确值得父老乡亲们的信任吗? 以及,陶书生照着里正的说法,给那个女子父母写的伸冤状他看过,其中情节,虽然里正和陶书生不觉有异,但王遗风何许人也,看了一遍便觉得有几处不对。 首先,那个女子是在县里逛集市的时候,因容貌昳丽而被犯人看中,知道是清白人家的女孩儿后三书六聘、明媒正娶回来的,自然在外人看来夫妻和睦、伉俪情深,实乃天造地设的一对。 他在走访县里那些普通百姓时,也听他们说,根本没看出来这平时是个正常人的小公子,对新婚不到一年的结发妻子竟然下手如此残忍,将妻子活活打杀,还抛在郊外,要不是当夜正好有猎户未归路过发现尸首及时报官,那可能连凶手也抓不到。 旁人只感叹这人心隔肚皮,枕边人也难信,但王遗风却觉得,这事儿没有如此简单。 一系列cao作行云流水般熟悉,这个人怕不是老手,只是以前事情没闹这么大,所以无人知晓。 果然,随着王遗风的调查,他从邻居和路人口中知道了这起案件中更多不为人所察觉的细节。 因为犯人家里经商有钱,所以日常生活都买小厮婢女在照顾着。但奇怪的地方在于,人从来不在本地买奴仆,最多只短期雇佣的马夫这种可以随时换的人。他们对外只说大家都是同乡,要签卖身契的活儿,不忍奴役熟人。 那些奴仆来这里,短的会出现几个月,长的好几年,但结果无一例外都是消失。不过这家人做的粮食生意,因在丰年以正价买入、荒年也平价卖出而颇得人心,所以风评都还不错,当他们说这是又把奴仆转手卖给了别人、或者自赎其身回家了,大家也相信,不曾过问。 王遗风听完,已经大概猜到那些人的去向。 怕是早就全被这人面兽心的东西杀了,所以处理妻子的时候才那么熟练。 他知道这世间最为大jian大恶之人,往往披着一张像模像样的人皮,看上去是个正人君子,背后却做着恶心下作的勾当。 而有一种恶人,他们作恶不需要什么理由,只是觉得好玩而已,还会从恶行中获得成就感和快乐。 这犯人可能就是这样的恶人,以恶行取乐,家里还帮着遮掩,才不断在外地购买奴仆。这些奴仆愿意去往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肯定是家里遭了重大变故,或成了孤儿、或成了鳏寡,总之,他们雇佣的都是一些悄无声息消失后无人会在意的微尘。 可再小的微尘,也会努力想要活着。 这人无端剥夺他人数条生命,实在是天不容! 王遗风在推算出这人干过什么坏事后,早已决定,就算是他没被判斩,自己也定要结果了此人,不可再让更多的人受害。 他打定这样的主意,更是想知道那梁师道的卷宗上写了什么。偷听他们的谈话,或者干脆抢过卷宗,都是不错的主意。 于是王遗风以轻功快过这群人一步,提早走到一处有着水源的山壁旁,见水清冽,捧起喝了一点,认为水质不错,料定他们走得口干舌燥、必定会在此补充储水,于是飞身而起,藏身于高大的枫树绿冠上,完全没入那些叶子中,寻不到半点痕迹。 果然如他所料,等待半个时辰,这些押解犯人的兵卒也看到了路边这处活水,纷纷表示要暂歇一会儿,喝饱水、吃点干粮再走。 他们把犯人安置下树下,拿水囊打满水,一点点喂给犯人,也不知到底收了多少银钱,这伺候之周到,一点也不像对待死囚的态度。 那犯人也的确不见外:“我饿了,给我弄点吃的。” 自然有兵卒拿出干粮,掰成小块喂给他,边喂还边挤出谄媚的笑,说:“这天气热起来了,rou包子买来放不了几时就要坏,委屈公子吃点硬饼,到了长安、送去刑部之前,咱们再带公子吃点好的。” 犯人哼哼唧唧什么,似乎是对这个饼不满,但最终没闹脾气。 王遗风在树上暗想,还要去吃点好的呢,这像是个死囚吗?那梁师道的卷宗定然有问题,此人估计是死不了,大约是准备送进去关几年、待万一大赦天下还能提前放出来罢! 他还在考虑是下去抢过那卷宗看个明白,还是继续按兵不动、到长安再说,就又听给犯人喂馒头的兵卒说:“公子莫生气,且放宽心,有那陶书生写的状子给你做辩护,你这不过是几年牢狱罢了,等你出来,咱们县里再叙!” 王遗风一愣,不是梁师道写的吗,怎么变成陶书生了? 陶书生的状子他看过,句句是为那可怜女子伸冤,老父老母之惨状亦写在其中,令人读来不忍。这份状子还是他俩在饭桌子上点着油灯边商量边写的,且夤夜起身,那边房间一夜不曾有动静,陶书生绝无可能再写一份,这又是怎么来的第二份状子? 那犯人也有同样的疑虑:“陶书生?他不是嚷嚷着要给那女人一家公道、非我判个死罪不可么,怎么还会给我写辩护状子?明明我记得,爹爹和娘亲是去请的梁师道先生啊?” 兵卒:“这我哪儿知道呢,反正,咱们几个兄弟拿到手上的卷宗和状子,都写的是陶书生的名字!” 王遗风闻之,心下大震。 于情于理,他其实还是相信陶书生的,而且陶书生真的没有再写第二份状子的时间,此前也没有来县里,是以更别说写卷宗了。但从兵卒口中得知,那状子和卷宗又的确写的他的名字,不认识他、不熟悉他的人绝不可能把他的名字写上去,所以这是为何? 不对,还有一种情况,最坏的情况。 陶书生或许提前收了这家人的钱,在里正到来之前便知道这个消息,只是故作愤慨,却早早写好和案情完全相反的辩护状和卷宗。 王遗风看这世人,总不惮以最恶、最坏之心思去对待。这也非是他之错,只因他从小心思玲珑,早早看清楚这人心隔肚皮的真理,时刻都因见不到纯洁和善良之人而浸在黑暗和痛苦里,不曾享受过一天孩童的欢乐。 那陶家人,或许天真的孩童尚且还是个单纯的小孩,但看起来守本分、爱乡民的陶父陶母,真的就如他所见那样老实吗? 王遗风长叹一口气,只觉得自己可能看错了人。 但如今的情形却不能再等——这等情况,兵卒手上的卷宗和状子定然是错的,要是放他们进长安,此人给了刑部,再不能回天。要想解决此事,没有比现在更好的时机。 打定主意,王遗风解下笛子,状似随意地吹几个音。 他吹得随便,下面那些人可不这么想。 这笛声包含王遗风习红尘心法十年之内力,就连当世绝顶高手在场也免不得被震上一震,更何况这些几乎没有武学根基的兵卒,是以他们顿觉魔音贯耳,一时间全都躺倒在地,捂上耳朵在地上哀嚎着打滚。 王遗风这才翩然落地,看向那个同样在地上打滚的犯人,笛子在指尖转过一圈,冷冷道:“你以为,私改卷宗就可洗脱罪恶、逍遥在外?你手中有多少人命,自己可曾数过?那些被你杀害的人,可都是日日夜夜在你床前鬼哭呢!” 犯人不曾想自己的隐秘罪行败露,还是从一个完全没见过的路人口中说出,登时心下大骇,也顾不上什么头痛不头痛,连滚带爬挣扎着站起来冲王遗风大喊:“你胡说!我没有、没有把那些奴仆怎么样,他们都拿到钱后赎身回、回家了!就连这女人,也是我在磨砍柴刀的时候端着水盆路过,水、水荡出来,她自己脚滑,撞在刀上了!” “哦?”王遗风一听这肯定有人给他指点过的说辞,声音更冷:“我还没说你杀的什么人,你便自己交代了,看来,你对自己的罪行一清二楚!” 犯人也没料到王遗风没证据,是诈他而已,这会儿反倒是自己说漏嘴,连忙看地上那些还躺着的兵卒,期待他们能站起来救救自己。可小兵们被王遗风笛音中内力封住,根本起不来,犯人自知今日难逃一死,但也想挣扎一下,咬咬牙,便要戴着枷锁跑。 既知徒劳,仍想挣扎,这是每个人临死之前的本能反应。 这恶人今日方知死亡来临之前的恐惧,从前却未曾想过,那些被他杀害的无辜奴仆,在看到他举起的屠刀时,该有多害怕和绝望。 王遗风冷哼一声,冰雪般的短笛又在手上转几圈,便要出手取此人性命。 可他刚举起笛子,远处却忽然传来了马蹄声。 王遗风不禁侧目看去,却未曾想,那是一个足以刻骨铭心的身影。 白衣红领,黑马蓝枪,英俊冷硬的脸庞,举手投足的正气。 谢渊。 “请让开!”谢渊隔得很远,便以内力传音,朗声道。 王遗风明白,他定然也是看见了自己,却不知道谢渊要做什么,但还是后退一步——他杀人,不在意这人跑出去多远,让一让谢渊也无妨。 但王遗风没料到的是,见他后退,谢渊竟然当即翻身站到了急速奔跑的马背上,猎猎风中白袍与长马尾随之翻飞,而他从背后取下弓矢,丝毫没有犹豫,拉弓成满月、射箭如疾鸟。 那有天策府标记的白羽箭从枫华谷树下的光影中穿过,从满脸晦色的王遗风眼前掠过,直直地向前,正中那逃跑的犯人后脑勺。 犯人的脚步停滞,之后重重地扑倒在地,抽搐几下,没了动静。 王遗风犹在震惊谢渊这一箭,那人的马已经到了自己跟前。 谢渊下马,没有正眼看地上那些兵卒惊恐的眼神,而是从箭囊里取出另一支白羽箭,掷在地上,好教他们看清楚上面天策府的标志,沉声说:“天策府参将谢渊,路过此地,来管管闲事——此人作恶多端,几年来连杀数十人,已有铁证如山。且在杀掉妻子被抓后,又想雇人杀掉岳丈。恶行累累,证据确凿,罪大恶极!这桩案子不用送去长安,我谢渊作为天策府之人,见不得此人苟活,若有异议,来东都天策府与我公论!” 他这话掷地有声,那些兵卒哪见过这场景,又知道他搬出天策府做靠山,是绝对惹不起的,只能连连给他磕头,道是不敢不敢,天策府要拿人,无人会有异议,双手把卷宗和状子都奉上。 谢渊拿到那两样东西仔细放在怀里后,这才转过身,朝王遗风拱手,终于露出一点微笑:“严公子,好久不见。” 王遗风定定地看了他半天,那眼神深邃又沉郁,直把谢渊看得莫名其妙,就差忍不住要问王遗风自己脸上是不是有什么东西的时候,却看见王遗风笑了。 “哈哈,哈哈哈。”王遗风大笑,将笛子收好,仍旧是系在腰上。 他摇着头,边笑边说:“谢渊……谢渊啊谢渊……” “——你真是个万里挑一的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