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尸块
第九章——尸块
所以,来到这场比赛的代价就是,为了哄人,她被秦玉瑶拉着,足足练了两月的马术。 学马术,又不止马术。 她不会轻功,仿不会秦玉瑶的上马方式,最后学会的,也是最大众的方式了。 思绪回到当下,怜卿尘望着墨霁前去的背影出神。 如果容貌相似,是巧合,这难道也是巧合吗? 才被抛弃不久的猜想被重新放到台面上。 时间可以改变一个的性格,却无法改变习惯。 如果墨霁真的是秦玉瑶,为何不愿与她相认。 莫不是当年的惨案,让这人伤到了脑袋失忆了? 还有她奇怪的体质…… 她低头叹气,嗤笑一声。 她开始庆幸,没有决绝地把墨霁赶走,是或不是,她都还有很长的路可以找答案。 “哒哒哒——” 墨霁有心等她,行得慢,两人很快并肩。 “怜姑娘似乎有话想说?” 墨霁率先打开话头。 怜卿尘知道,即使墨霁就是秦玉瑶,无论现在问什么,对方也不会承认。于是将昨晚的疑惑抛出来。 “你早知小姑娘昨晚会回荣家?” “不,那日交战,我察觉它还存有意识并不是随意抓人,而是有目的。既然已经追不上,也寻不到青霄的人,何不去荣家看看?” 她答得自然。 怜卿尘点头,所以昨日墨霁是想趁夜色查探荣家内部,只是没料到,计划被打乱了。 “但荣家不过是青城镇的普通富商,青霄乃江湖大派,云碧城又相隔甚远,二者能有什么恩怨,还不惜绑架对方的孩子。况且若当真有什么恩怨,荣家岂会同意让青霄帮忙……” 墨霁轻叹了口气,“他们的意图,我也不知。” “那个黑衣人怎么回事?” 墨霁知无不言,“孩子是他送回来的,而且此人轻功极好,看体型应当是个男子,不过夜黑,我也辨不太分明。” 怜卿尘点头,“莫非,这黑衣人只是这附近还未离开的江湖侠客?打抱不平却不愿露面,意外撞上了我们。” 不一会儿,好不容易舒展的眉头又拧皱起来,“能让你觉得轻功极好的人,放眼整个江湖,也为数不多吧。” 怜卿尘正思索,见身旁人神色如常,手托着下巴轻敲脸颊,“还是说,你已经有人选了。” 墨霁不答,平稳地驾马,缰绳一拉,原本宽直的大道不走,转向进了小道,冷冷道:“鹤七寻。” “原本我只觉得黑衣人的身法很熟悉,应当与我交手过不止一次,只是苦苦找不到人选,那日他突然出现,便明了了。” 怜卿尘正欲点头,又觉不对,疑惑问。 “可是荣夫人不是说,青霄的确派人解决此事,他出现在荣家并不奇怪吧?” “不,那时府内动静不小,无论青霄还是荣家,第一时间注意到的都不该是你。” 疑惑解开,怜卿尘接着说:“而他,作为主动请缨帮助的领头人,却对小女孩回归不感兴趣,反而转移注意力到我身上——因为他比所有人都先知道小女孩已经回归。” “再来,那时,荣家众人都沉浸在孩子归来的喜悦,偏偏鹤七寻闯进来。” 闻言,怜卿尘彻底明朗,连声调都上扬几分,道:“荣家本就不怎么待见青霄,他知道我与你是一同,冤枉了你这‘救命恩人’的同伴,这便使荣家怒上加怒。看样子是荣家赶走了他,实则是他离开的绝佳时机了!” 墨霁偏头欣赏地望她,眼神中充满肯定。 这样,黑衣人是谁的问题解开了,可是,若这人是鹤七寻,那便处处是疑问了。 何况这几次青霄弟子异变都是在人多的场合,青霄要瞒肯定是瞒不下来。但他们既然以私服禁药解释,是想挽留门派颜面,鹤七寻等人上荣家倒也合理。 既然这人是他救的,小女孩也平安无事,他大可拿着这笔功劳替青霄扭转一定名声,但他却选择隐瞒身份。 除非,他并不想替青霄找补…… 想到这里,怜卿尘被自己的结论惊住,光是鹤七寻青霄大师兄的身份便站不住脚,青霄不同于破云的能者居上,而是血缘,青霄现在的掌门,也就是鹤七寻的父亲。 于情于理,鹤七寻都不会希望青霄坏了名声,毕竟青霄若昌盛,他会是最大受益者,更别说他父亲这一层。 还有青霄弟子的异变,绝非禁药如此简单,鹤七寻作为青霄高层怎么会不知,他鹤七寻甚至都有可能是异变的始作俑者之一。 结论被否定,怜卿尘也不再继续想,事实如何,是敌是友,之后自会知晓,于是将心思转到驭马上,与墨霁有一搭没一搭地聊。 “墨姑娘能否给我讲讲你上山前的事?” “嗯?”那人甚至没有转头看她,专心驾马。 想到这样突然询问过去,似乎有些冒犯,找补道:“抱歉,不想说也没事。” “可以。” 没想到墨霁爽快答应,她既期待,又失落,静待下文。 “ 我生于青城镇,家中世代务农,母亲生我时难产去世。幼时,父亲被朝廷征兵要了去,还没到战场,病死了。晚几年长兄也被迫入了军营,到了战场,也死了。” “家中只剩我和祖母,四年前大灾,祖母想把干粮留给我,我不肯,她就将自己关在房内,生生饿死。敌不过流寇横行,家中被洗劫一空,我一无所有,上了山,成为破云弟子。” 这些事,不是她的亲身经历,而是她上山考核时另一位姑娘的故事,与她说的不同的是,故事的结尾,那姑娘不似她有曾经将军子弟的功底,考核第二关便死了。 她的语气很淡,不似平常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细细辨别,能听出话音里潜藏的哀默,似悠悠古琴,并不铿锵,蕴意万分。 这是她与墨霁认识以来,对方说话最多的一次,怜卿尘本想试探这人是否失忆,在听到墨霁的话后,所有的小心思都被打撒,呆呆地望着她出神,迟了许久,才怔怔开口,“抱歉,我不知……” 墨霁还是没有看她,目光朝着小路深处探,还是淡淡两字,但能听出为了安抚她刻意放柔的声调。 “无事。” 怜卿尘依旧陷在墨霁方才的回答里,连手中的绳都松了几分,她的过去,竟是如此……即使她曾经有过预想,现在知道,一种难以言说的情绪还是笼罩了她。 是怜悯,同情,还是心疼…… 又或是自责…… 从前,她身居高位,在书里读,哪里战乱,何处灾荒,谁人生,谁人死,她读懂了书,以为自己就读懂了世间。 但如今身处世间,芸芸众生,又何止寥寥几字能够概括,他们不是文字,更不是数字,是一颗颗存在的,跳动的心脏。 想到这,她的心绪更复杂,但无论什么情绪,她知道,现在对墨霁,是无论如何不能表现出来的,于是,她也不再找人搭话,攥紧绳,专心驾马。 这条小路正是前几日,她走过的那条。 两旁是绵密的树林,巨大的树荫将太阳隔绝在外,即使青城镇地处西南,冬季虽不似盛京大雪,正月的太阳也并不暖和,在林里更形同虚设。 树下稀疏的杂草,偶尔长着几朵鹅黄色小花。 越往下,身子便被冷意侵袭地更深一份,好似将整个冬季的冰冷透过衣物嵌入骨里。 整条路灰暗阴森,让人生出不好的预感。 路越来越窄,两人不得不一前一后走,怜卿尘小心探查着林里可能的动静。 只听一声巨大的马叫声打破沉寂。 是墨霁。 见前方的人停下,怜卿尘跟着停下,警惕地看着周围,细声疑惑问:“有情况?” 墨霁翻身下马,朝地上指了指,答她。 “这里最近似乎有人来过。” 目光顺着墨霁的方向看去,只本狭窄的小路岔生出一条更窄的路,连马也无法经过了。 已经不能算是路,只是草和泥被踩踏,形成的痕迹,看上去,应该就是近几日形成的。 沿着痕迹看去,尽头是一处略微鼓起的小山包,山包上点缀着几朵鹅黄。 将马匹拴在树干后,墨霁率先前进,直到抵达那处小山包后,不知见到什么,怔怔停下。 “怎么了”怜卿尘不明所以,刚想继续询问,低头,面色惨白,捂着嘴惊愕出声。 “是那rou块的尸首!” 眼前,赫然就是当日大闹上元节的rou块,rou块比那日见到的模样更膨胀了几分,只是现在,它安安静静地躺在地上,已然没了那日骇人的气势。 许是此地寒冷,仅长了些许尸斑,泛出若隐若现的腥气。 rou块上,只盖了一层薄薄的泥土,面容和身子都无法遮全,最引人注目的,不是这一层泥土,而是泥土之上,几朵整齐摆放的,鹅黄的小花。 她辨不清rou块的面容,即使狰狞却不恐怖,平静地眠于此处。 “这附近没有血迹,它似乎不是外力致死,看样子,是身体膨胀暴毙而亡了。” 墨霁还是怔在原地,盯着地上的rou块。 生死之事,她作为医者,或许比墨霁见得多些,虽然也被震慑到,还是很快缓过来,见墨霁呆愣的模样,她轻声叹了口气,又好似想到什么,切声道:“等我拿个东西。” 墨霁这才回神,想去寻那人,却发现她已经到了马匹处,在包袱内翻找着什么。 很快,怜卿尘回到rou块处,手里拿着一个小药瓶和一把小刀。 “打扰了。” 她也不多解释,蹲下向rou块的胳膊处划了一道,在刀口处撒上粉末,眯着眼,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失望起身。 “不是蛊,你说它似有神智,但不是蛊。”又奇怪道:“可是武林大会时,那名青霄弟子分明没有神智,而是靠蛊cao控。” 不是蛊?莫非是药物改进了?还是别的什么? 找不到答案,她陷入苦恼,身旁的墨霁却心不在焉,敷衍地答,眼神还是落在rou块上。 无奈,怜卿尘靠近她,轻轻拍了拍肩膀示意,她才好似回神,楞楞应她。 “走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