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华年良辰
第72章 华年良辰
廖宝辉在咸通元年二月被皇帝陛下指给冉家做新娘,她刚由密道从皇宫进入冉氏的领地,那家人便告诉她:不仅她的新郎不在,连族长亦不知去向。 比起自己的尊荣,她更计较冉家人是否藐视圣意。 那时浙东的逆贼冒天下之大不违,背叛了唐王朝,占山为王。她本以为冉家人只是在外执行任务,本是没有多少忧虑的,但不久后,府中人告知她冉华年和他的父亲、兄弟皆在浙江,她便隐约觉得不好,果然此后一年,新妇未见公婆,只得闲居在家,夜夜空对明月。 她空有一身斗神诛仙的本领,无奈无人与她相斗。 浙江平定叛乱的捷报比冉华年先一步回到了京城。廖夫人自觉等待的日子早已对得起陛下对她的栽培,这便有了离去之心,不想冉华年便在她将要告辞前回来,未尽的道别只得无疾而终。 男子的相貌不可谓不英俊,真是星眸墨眉朱砂唇、高鼻浓颜美人沟,再加上两人见面时对方含泪带泣的勾人模样,廖宝辉觉得这里还是可以再逗留一二的。 冉华年哭得很伤心,她不知道遥远的南方,自己年轻的丈夫都经历了些什么,但那人回来后的矫揉造作还是让她很不满意。且不论武功、内力如何,廖宝辉觉得冉家这样的世子可能不利于皇帝陛下掌管冉家人。 她送了信给皇帝陛下,觉得可以将冉家的当家换成冉良辰,那男人回来后没有哭泣、沮丧,却也怒气冲天。廖宝辉观察了两兄弟,觉得他们都不正常,但索性九江府的暗卫也只是做皇帝的鹰犬而已,不必如何的正常。 怨恨总比悲伤来得有效,廖宝辉常常观察冉良辰,对方的面容虽不及他兄长那样精致,但……男人的长相又何必精致呢,这尊崇强权的世界,有许多皮相之外的东西能为男人修缮面容。她细看之下,对方常常皱起的眉头和面上总是笼罩着的忧郁之气也别有一番滋味,虽是不能和冉华年那张脸相提并论,却也能勾得人心神陶醉。 愤恨的、恼怒和嫉妒修缮过的脸加上深邃的五官和健壮的身躯,这足以构成一幅画,一副帮助陛下排除贼寇、助其构建大好河山的画卷。 “我知道你想要什么,我能帮你,陛下能帮你。”她对上了冉良辰,在一个天朗气清的夜晚,冉华年离开了家,被他的父亲带去帮助镇压徐州的叛乱。 她自认为很了解对方,于是便轻率地做了决定,当冉良辰要求情报的时候,她便也慷慨地为他和宫人对接。 一个年轻气盛的男人会渴望什么呢?廖宝辉想着对方最多也无非就是要谋害了兄长父亲,做九江府的主人罢了,冉华年看着看着柔弱可欺,将他换掉也无可厚非。 所以,当冉良辰将头凑过来,廖宝辉期许着能听见些暗杀、栽赃、下毒之类的阴谋诡计,但对方说出口,却是一个女人的名字。 即便是在月下昏暗的光线中,廖宝辉也很确信对方红了脸,她疑惑地杵在原地,过了许久才点了点头,表示会帮他留意。 “父亲让她将孩子打掉,她一定伤心坏了,我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但……”冉良辰闭目沉默了片刻,他睁开眼,无边的哀愁让他的面容趋近于他那长相端庄又多情善感的兄长,“如果她死了,我希望你能如实告诉我,我一定不会让皇帝陛下失望的。” “当然。”廖宝辉诧异了片刻,很快便答应了他的请求。 前往南方寻找侯亭的人力越来越多,比起搜寻的难度,如何不惊扰南方的士族、将军倒是更加困难。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在会稽的天姥群山里,皇家的密探寻得了一些蛛丝马迹:天姥山庄的小庄主在不久前刚过完了十八岁的生辰,郡内各家都派了人去祝贺。而在宴会上,探子见着那小公子的模样便与画卷上勾勒出的女人样貌十分相似。如此一来,冉良辰便决定亲自前去探勘一二,果然窥见了昔日佳人的踪影。 侯燃听得皱眉,并不想对此发表意见。 “你知道的,这都是你的错。”冉舜邻坐在他身旁,浅笑着评论。 “唉,我的错,我的错。”侯燃冷笑着呢喃了两句,并不当真,他望向年长者,冷着脸呢喃道,“我觉得你跳过了什么。” “那是什么?”廖宝辉闻言,神色自如地望向他。 “没什么。”侯燃摇了摇头,并不答话,“所以这就是一切了?冉良辰做了什么让他父亲那样生气,临死前还在咒骂他?” “那是你的祖父和外祖父,冉良辰是你的叔叔和舅舅,不要直呼其名。”廖宝辉轻笑着呢喃,看着侯燃越发惊悚的表情,终于是笑出了声,“呵,这就是冉家人的命运啦,永远永远不要逃避护卫皇家的责任,不然,你的人生将成为一场闹剧。” 之后,她又交代了些进出皇宫的规矩,之后,年长者便主动停下了话题,对侯燃宽慰两句,摸了摸那只意义非凡的木镯,这便自己走出了门。 侯燃思索着这一日的经历,正千头万绪间,转身却被人抱住了手臂。 年轻的女孩向往着自己的父亲,她祈求用一切换得长者的喜爱。但悲切的父亲很快便消失在棺椁和泥土中,那份迟迟不得的父爱终有一日从地底生根发芽,变得蓬勃茂盛。 侯燃被她眼中的渴求看得吓一跳,不得不仓皇至极地逃窜,他从座椅上站起来,焦虑地往四下打量,一时间都说不出话来。 “我知道你的癖好,这不必我们混乱的多吗?”冉舜邻轻笑着捂住了微红的侧脸,抬头看着侯燃,一张明媚的脸庞闪着愉悦的光彩,“侯兰都告诉我了,但他说的一定不准确,为什么你不亲自说说,你在江南的那些年里,都做过什么?” 侯燃闻言微愣了片刻,他张着嘴却说不出话,目光在女人的面孔上流连,他忍不住感叹,道,“你真有你母亲的模样,若要找个男人配你,如何也轮不到我……至于我的那些龌龊事,还是不要问了吧。” 女人微笑着挑眉,道,“这里就是你的家了,别太见外,我不过是问问而已,不必紧张,”她说着便从长椅上站起来,整理衣裙,往门外走去,“休息吧,族长,明天还有许多事要与你商量呢。” 她路过侯燃的身旁,伸手摸了摸他的木镯,笑道,“当年,太宗皇帝将木镯按在先辈的手上,这物件便世世代代地流传下来,每一个当家的话事人都将这东西戴在手上,以示不忘初心、谦卑为人的忠心。那镯子本是清雅之物,但皇帝陛下不用美玉,不用金银,却拿个木头做的圆环湖人,可知他也没有多在乎我们。” 冉家人又说了个似是而非的谜语,侯燃不解地望着她,冉舜邻却也不肯再继续说下去了,她道了一声晚安,施施然退了出去。 侯燃重新坐下,又一次回想着今日听得的话,满心的不解。他脱力倒在座椅上,还无礼节地疑惑出声。 “什么玩意儿啊……”侯燃低头抓着手臂上的木环把玩,他本以为自己是来拜访主母的,如今他却自己在这屋里住下了。要说他尊贵得值得对方让出主宅,那女人说话间又没有半分尊敬。 一阵困意袭来,侯燃本着随遇而安的心思,也不再去细想这背后的因果,在屋里洗了洗也就睡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