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重，我拿着，你带路。

    江洺看一眼会议视频，仍在正常进行，也没把自己踢出去。稍微松了一口气，要是现在退出去显得太心虚了，不如先装死，继续在会议里耗着。

    闻渡差点憋不住笑，“不好意思啊，江哥。反正你之前说这项目你不感兴趣，就当无事发生……反正没开摄像头，大家也不认识你。”

    江洺走到床边，在闻渡小腿肚子上踹一脚，“给我起开，别赖我床上。你带人姑娘出去开个房，我这里不让外人留宿，也没套子给你用。”

    闻渡嬉皮笑脸从抱着姑娘滚了一圈，从床上弹起来，“不是……难不成江哥你现在走禁欲风了？你跟那谁分手都这么久了，不会一次荤都没开过吧。”

    哪壶不开提哪壶，江洺直接下了逐客令，“你他妈再不滚我叫保安了。”

    送走了闻渡，江洺撕开了两人份的寿司卷和拉面，继续放着线上会议当背景声，听得有一搭没一搭。

    等到盘子吃空，正准备将垃圾分类的时候，听见那边准备结束会议。

    离话筒稍远一些的地方，有几个人的对话声也被收录进来——

    一个听着像话语权很重的老师，“苏鱼，你暂时就先跟着陆高吧。本来我安排研三的一位学姐带你，但是陆高他找我主动要人了。你之前写的文献综述也刚好跟陆高的研究方向比较贴合，你可以多向你陆高师兄请教，跟其他师兄师姐多交流交流，先对各个细分领域有一个基础的认知，再确定你日后的专攻方向，也欢迎你随时来我办公室找我。”

    一个听起来像年轻的男生，“小鱼师妹有任何不懂的都可以随时找我。”

    一个是刻在脑子里，无比熟悉的声音，“谢谢王院长！谢谢师兄！以后请陆哥多多指教。”

    江洺扔垃圾的手在空中顿住，不可置信地转过身看着屏幕——

    方才说话的人，正路过讲台往门外走，短暂地被摄像头捕捉到。

    尽管对方已经换了发型，但江洺瞬间就认出，画面里一闪而过的，正是苏鱼。

    江洺把会议视频回放下载保存，暂停在苏鱼出现的画面，反复确认自己没有看错。一颗心快要跳出胸腔，江洺当即就点开了T大的官网页面，仔仔细细查看了这个合作项目的说明。

    尽管这是药学相关的科研项目，相关专业会更加对口。但好在江洺念的数学专业，再加上辅修的一些编程课程，不论什么学科都需要数学建模分析的帮助。

    江洺连夜就写好了材料，递交了合作项目申请。

    第二天，冯主任照常查看办公邮件，里面已经有了几封新的申请书。

    冯主任看到了一个印象深刻的字母头像，眉头皱得浮了粉，点开邮件附件里的个人简历查看，“H大今年的毕业生……江洺？这就是昨天开会的时候，开麦的……那个学生？”

    “是有H大的学生发申请了吗？”王院长刚好路过，见冯主任眉毛鼻子都快拧到一块儿，好奇地绕到显示器跟前看了一眼申请书，“实验方案……用于药物代谢动力学建模的自动输入函数估计，可以提供一种用于药物代谢动力学建模的自动输入函数估计系统、装置和方法，并且提供一种具有动力学建模的动态过程，减少摸索试错，降低手工交互的次数……”

    “这学生……”冯主任内心是拒绝的。

    “要了吧。”王院长拍了板。

    ——

    H大，又是一轮毕业季。

    校园里四处可见穿着学士服留念的毕业生，他们向空中抛洒毕业礼帽时，脸上都洋溢着自由解脱的笑容。

    有不少人会留在H大继续深造，也有人即将离开这个地方。

    络腮胡花白的教授拍着江洺的肩膀，“恭喜你获得优秀毕业论文奖，我早就知道你一定会做到的！比同期学生提前一年毕业，你太拼了！还是铁了心要回到你的祖国吗？Jiang，你真的不考虑继续留在H大深造吗？”

    “T大这个项目我很感兴趣，不想错过这个机会，我会很想念教授您的。”

    “祝福你，好孩子。”

    师徒拥抱道别，江洺走到查尔斯河畔，看着黄昏暮色里的钟楼，看完一场漫长的日落。

    这一天的日落，他等了将近四年。

    终于，要回去了。

    ——

    T大，期中考试周。

    学业繁忙，大三专业课又是最多的。陆高特别交代说让苏鱼这周不用往实验室跑，等考试结束再过来跟课题。

    自从在实验室跟组实习后，苏鱼平时的学习时间被削减了一大块。

    教科书一本一本厚如墙砖，考前突击基本没戏。有道是——生理生化，必有一挂；病理病生，九死一生。

    好在考试这一周有胡璐璐陪着苏鱼没日没夜地泡图书馆，终于体力透支地挨了过去。

    作为刚来实验室的新人，自然是要从基础的活儿做起。苏鱼现阶段的主要任务之一，就是帮着师兄一起建立动物模型——定时定点给老鼠灌胃。

    苏鱼骑着自行车来了实验楼，在固定工位上没见着陆高，苏鱼给师兄发了条信息。

    苏鱼：[陆师兄，我今天有空来实验室了，你在实验楼还是动物房？]

    陆高：[我在动物房三楼，你过来吧。]

    苏鱼：[好。]

    陆高：[有人加了实验组，一楼房间的笼子快放不下了。我在采血样，走不开。你来的时候，顺便把一楼标记的那两箱老鼠搬到三楼来吧。]

    才过了短短一个考试周，没想到之前帮陆师兄一起养的SD大鼠长得这么快。明明不久前还是一群呆头呆脑的可爱小鼠崽子，转眼已经有手掌长的体型，被饲料喂得圆润了一圈。

    箱子上挂着喂水器、撒了饲料、铺了垫料，还装着20只近成年大鼠，端在手里很有分量。本来坐电梯上去不算什么难事儿，但好巧不巧，碰上了保洁周例大清扫，电梯半天没下楼。

    尽管饲养箱很重，但楼层也不算高，搬都搬了，苏鱼不想又把箱子塞回去，她决定走楼梯。

    爬楼的步子迈得又重又缓，快走到2楼的时候，胳膊实在有些发酸，手指也被箱沿勒得生疼，真是有些高估了自己的体力，苏鱼倚在扶手上借力休息了片刻。

    换成端抱的箱子的姿势，苏鱼继续往上爬楼梯。箱子挡了脚下的视线，腿抬得不利索，苏鱼没算准台阶数目，绊了一下，连人带箱子往前倾。

    幸好，2楼的楼梯口刚好走出一个路过的男生，帮她一把扶住了箱子！

    “小心！”男生将箱子从她手上端过，“你没事吧，小……苏同学。”

    “……”怎么可能没事，简直魂都丢了。

    摔了人事小，大不了淤青骨折回去养伤。

    但如果砸坏了饲养笼，跑了老鼠，混淆了实验组和对照组……耗费半个月宝贵时间不说，灌下去的贵重试剂样品、前期采的血样数据全都得作废，整个实验又要从零开始。亏得师兄这么照顾她，要是毁了人家的实验，以后都没脸在实验室待下去了。

    真是惊险万分，下次她再也不敢逞能。

    苏鱼找回重心，掺着扶手重新站稳。

    对方站得高她一个台阶，显得个子特别高大。

    苏鱼仰头望向他——同样穿戴着整齐的实验室衣物，白大褂、蓝色防护帽、医用口罩、还有起了水雾的护目镜。

    一时觉得有点眼熟，又看不太清脸。

    他认识自己……可是……好像在实验室没见过？

    应该是专业大班一起上课的同学？也可能是选修课上的同学？

    大学里同学关系没那么亲密，好多坐在一块儿上过课的同学都叫不上名字。

    “谢谢你……同学，箱子给我吧。”对方认得自己，自己却认不出对方，苏鱼自觉有些尴尬，伸手想要讨回箱子，隔着医用的橡胶手套，碰上他的手。

    “这么重，我拿着，你带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