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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四)

    但茨木没有那么好糊弄,牙尖嘴利句句朝着酒吞的神经上戳:“哼,你是我老爹?怎么我成长了,还要你来夸奖才算作数啊?难道还要包个红包给我?哦——我知道了,还是个画大饼的红包!因为猫猫没钱只能蹭猫粮!”

    他说完自己哈哈一笑,敛了表情立刻板起脸哼哼两声,继续背对着酒吞生闷气。

    被摁脸一顿输出的酒吞闻言顿时脑壳疼,额角的筋抽着发紧,磨牙忍了几瞬才把打猫的爪子放回到身侧,他还以为茨木是个直头直脑的,哄到心坎上就能乐呵呵了,却不想对方脑筋转得倒是挺快,不仅不上当还能牙尖嘴利发起回击,十分分得清该对着谁发脾气该骂谁,该说什么做什么才能戳到心口窝。

    以前倒真是小看了,酒吞舔着鼻子想,还有这种别扭的小脾气,口才了得的让他连句嘴都插不上。不过想来这白猫流浪这么久,没点脾气哪还会走到这?只是他先入为主把茨木当成了一个不懂旁的,只知道打架的憨憨猫罢了。

    想到这里,那点子火气都变成了好奇探究,说起来他酒吞最近也长了一点恶趣味,就是喜欢去逗茨木,对方哪个不乐意听他偏要曲解点那个意思出来,看茨木如何反应,像是在拆礼物盒一样,抽一张卡片出来才能知道茨木那皮囊里还藏了什么样的性格脾气。

    只是往常的茨木要么直愣愣反驳他,要么就是跃跃欲试认为他是在挑衅想与他酣战,今日这样阴阳怪气倒是成了隐藏式惊喜,红棕色的猫咪咳了一声,心里欢喜,只面上还绷着脸问:“是嘛?”

    “是什么?”

    茨木果然憨憨着接茬,意识到自己又嘴快顿时恼怒地发出一声啧,扭过脸来嫌弃地看他,却只听酒吞说道:

    “我不知道原来你喜欢收了红包等爹来夸奖你,若是这个挚友不想做了,勉为其难你求我一下,给你做老爹也不是不可以。”

    “酒吞童子你找死!”茨木翻身而起,骂骂咧咧一爪子拍开了眼前的树枝,将那可怜的几片叶子都抓了个稀烂。

    “怎么啊?我夸奖都说完了,不能我吃亏吧?我又没说夸奖的红包不给。”酒吞笑嘻嘻地,看茨木双眼冒火着转过身来,他立刻心里警铃大作,站起身往后退了几步,躲到离枝丫远一些的地方,冲茨木喵喵喊道,“你以为我一穷二白只能蹭猫粮,那是你的事,我可从没说过。”

    “哈,有什么了不起的东西还能被你藏着……”茨木摇晃着脑袋在那树枝间显得格外可爱,但说话声音却是越来越小,注意力都在那所谓的了不起的东西上了,自以为情绪隐藏得很好,实际一脸好奇——毕竟酒吞所拥有的东西确实很多,多到超出了他的认知与想象,就仿佛一个百宝箱,每一个都能精准踩中茨木的喜好。

    想到这里,他目光灼灼又看了酒吞一眼,就像是在打量,企图预测到底会是什么东西,值不值得自己期待。

    对面的酒吞看他那样就知道,这猫上钩且当真了,更十分清楚:茨木那自尊心高傲的不会肯真的认自己作父,自然自己也没有这个打算,毕竟莫名其妙多个不服管的儿子,想想都是要短命的未来。

    何况他更喜欢这种与茨木打闹而平等的关系,没想破坏掉,但也不想贸然白送一个好东西,显得自己心有不诚,到时茨木不上钩或许还会对他冷嘲热讽更多,那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反之,若是让茨木觉得这东西是靠着自身耍赖白捡便宜得来的,还不需要认他作父,拿猫的手短,茨木的脾气来去快速就更容易哄好,甚至于能记得酒吞大度的让步,更乖顺几分。

    思及此,酒吞故作深沉没有接话,只以沉默勾引着茨木,悠闲地开始舔自己的爪子。

    舔了没几下,茨木已经憋不住从树枝间窜了出来,脚步慌乱差点还把自己绊个跟头,只是那端的架子还没忘,蹲在离酒吞一个箭步远的位置,转着眼珠问道:“…………什么了不起的东西。”

    他语气颇为不屑,但又好奇,那种硬装出来的无所谓态度把酒吞逗得心里大笑,好几次想要开口,胡子一抖就差点笑出声来,只能硬生生憋着将那股笑意吞回肚子里。如此这样越是沉默,越把茨木勾得好奇,急躁地甩着尾巴想要探究一下那所谓的好东西,可想他刚才还对着酒吞伶牙俐齿连讽带刺,这会儿又低头去追问,实在是拉不下脸来。

    幸好酒吞先开口道:“我也不强迫你,你去,去受她们几个道歉,把今日当值当完……”

    茨木双眼一亮:“然后就给我看?”

    “做你的春秋大梦,”酒吞故意不肯松口道,“到时候先喊声爹来听听。”

    “那我不要了。”茨木立刻一扭头,打定主意还要钻回到枝丫间,但酒吞哪能放他这样轻易躲开,一个猛扑就压到了他身上,双爪一勾把茨木的屁股牢牢抓住,让这只大白猫前半身钻得进去,后半身却被用力往外拽,堪称极限拉扯。

    茨木只顾得上哀嚎一声,大骂:“酒吞童子!!!你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说话间他伸着后腿就要蹬踹,可没等付诸行动酒吞那双爪子早就从他屁股挪到了脊背上,连嘴都用了,一并扯着他背上的皮毛,硬是摁着拖了出来,让那柔软的肚皮蹭了一回墙头,虽然不至于火辣辣的疼,可还是把茨木惹恼了,回手邦邦两拳打开酒吞,才算挣脱出来。

    大白猫坐起身子,仔细瞧着自己的肚子毛,原本洁白的位置蹭了一片墙灰,乌突突的难看,气了个半死又难受地要命,只能一面低头去舔,一面呜呜喳喳大骂酒吞有毛病,他的毛!他的蓬蓬干净颇为自豪的毛!!!

    然而酒吞今日就像是吃错了药,茨木骂一句他便要回怼一句,什么毛不毛的白色就是麻烦,什么娇气茨木拖一下就要哼哼唧唧,直接火上浇油把茨木惹到了炸毛,立刻毛也不舔了冲着酒吞就扑了过去。

    谁能想到这红棕猫咪掉头就跑,两只猫的位置今日彻底调转了过来,茨木把酒吞追着从墙头一路窜进了路边的绿化带,只是那里已经叶子稀少再加上酒吞个头大,想躲藏也没有什么地方,茨木总能一眼瞧见他猫在哪里,冲上去连抓带咬没几下,一愣神又被酒吞逃脱,直气得连连跺脚,穷追猛打起来。

    可是跑着跑着,茨木才发现了不对劲,这酒吞根本就是借机引着自己要回公园去罢了!开什么玩笑!还真要他亲自去听道歉?!怎么不是那几只母猫亲自上门!何况要是真去了,接下来不就是认爹环节了!?想得美!

    想到这里他立刻一个刹车扭头就往回跑,哪料到酒吞把他的行为早摸透了,刚一转身,这红棕色的猫咪就不知从哪个小捷径空降到他头顶。

    没错,还真是头顶,把个一心一意要走的茨木压得一个翻滚,吓得差点呼吸停止,眼仁儿都缩成了一个点,心跳仿佛擂鼓,维持着四脚朝天的姿势躺在那里好半天才回过神来,随后便发现酒吞一个大脑袋兼着半个身子正压在他胸口,跟着呼吸一起一伏。

    茨木破功大骂起来,一连串的脏字像是不要钱似的往外蹦,兼着伸手把酒吞一顿胖揍,揍得那红棕色猫咪的脑壳发出了彭彭的响声,往左躲他追着打,往右躲他追着咬,一直到发现三只母猫在旁边面色复杂地围观了不知多久,他才猛地一停,和摁下了暂停键一样,举着爪子左看右看,思忖良久为了酒吞和自己的面子着想这才放下了。

    “……”

    酒吞听他突然哽住就知道是母猫们来了,这才把捂着脸的爪子拿下来,还是完好无损的一颗猫猫头,甚至连耳朵上的伤还是之前茨木不小心咬得那一个,可见这大白猫虽然看着出手凶狠,实际根本没有使出丁点力气,气势吓人罢了。

    母猫们的眼神顿时更意味深长起来,六只眼睛在两只公猫身上来回逡巡一番,觉得自己似乎看破了点什么猫腻。其中一只眼含促狭,动了动嘴想要说话,谁想到酒吞警告的眼神立刻横了过来,她们三个齐齐后背一麻,知晓了哪怕这种情况下也不是她们可以调侃茨木的,连忙低下头,认真道歉起来。

    茨木尴尬地坐在原地,面露难色,他知道这种场合下若是不听道歉反显得自己太过计较,但他本意生气的点也并不在这方面,对方的道歉反而让他如坐针毡,就好像是他又一次借了酒吞的威势,在仗势欺猫。

    想到这里他又恨恨瞪了酒吞几眼,故作深沉地一咳嗽说声无事,以此打断了几只猫,摆出了足够的大度,想了想又梗着脖子补充道:“我也不是故意的……”

    他听见酒吞在旁边噗嗤一笑,知道自己这话说的僵硬又理直气壮,听不出歉意反而像是狡辩,顿时更恼怒了,站起身没好气道:“这气不是对你们,是有些猫忒不要脸,和你们无关,赶紧回去吧,小崽子还等着呢。”

    然而话音还没落那六个小rou团子就仿佛是听到了召唤,从mama身后咕噜咕噜滚了出来,一个跟着一个,因为骨头还未发育完全走起路来摇头晃脑,好几个都是跑几步就连跪带爬,咪咪叫着奔到了茨木身侧,像一大团的毛毛球,把茨木围在最中间。

    这就是以实际行动来诠释茨木才是有理的一方。

    三只母猫无可奈何,看着茨木被围在中间受尽了欢迎和讨好,尤其先前那个被打得咪咪惨叫的舔得最欢,仿佛茨木才是那个奶过他的英雄母亲。

    可惜茨木对这种麻烦弱小起不了太多好感,但也知道这时候要是再手欠事情只会陷入没完没了的怪圈,只能忍着脾气给了点面子,挨个给舔了舔头顶毛,随后猛地起身抖掉这一身的小麻烦,用鼻子尖顶着往母猫面前一送,算是完璧归赵,随即扭头就跑生怕晚了还会被赖上。

    一直到跑进了公园的树林深处,确定这群猫不会再找到自己,他才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几步窜到树上坐在一个枝丫间,认真地低头开始舔毛,一面舔一面大骂酒吞不要脸,给他蹭得一肚子墙灰又脏又臭,让猫直犯恶心。

    没想到话赶话刚想到这里,他肚子立刻狠狠一抽,反上来的酸水呛得鼻腔一酸,两只眼睛蒙上了一层水雾。

    真是背时,茨木咕哝着只能跳回到地面上,在树下绕了一大圈,选了个还算嫩绿的杂草,偏着头来回咬了几下,被苦的直摇脑袋,终于在几次反胃之后呕了一口毛球出来,有些还挂在了嘴角,把他恶心地拼命扒拉了几下,没忍住又连着吐了起来。

    于是找了东西衔在嘴里刚乐颠颠跑来找猫的酒吞,当头就看到茨木在那里连连呕吐的样子,一股子酸臭味熏得他喉咙也一紧,立刻停了脚步往后退了几米。茨木自然早发现了他,可是劲头上来了也不是说忍就能忍得住,他看酒吞那一脸菜色的样子,顿时恶从胆边生,冲着酒吞的方向呕了一大滩的毛,先前新鲜的毛团早吐了个干净,现在出来的可是化了一部分的污秽脏物,味道可想而知。

    茨木乐不可支看着那酒吞脸色大变头也不回退到了草丛里,很快一阵呕吐声跟着传了过来,他这才满意地一笑,施施然开始刨土埋自己的那滩东西,还要故作大声地假装还在呕吐,听着灌木丛里跟着拔高的声音,终于消了气狠狠地笑了个痛快。

    等到酒吞清理好自己的东西,蔫着身子从灌木丛中钻出来的时候,茨木早爬回了树上,眯缝着眼睛惬意地晒着阳光。

    发现酒吞终于出来,他笑得更开心了,那个志得意满的小样活像刚才赢了好几场,这反应让红棕色的猫咪哭笑不得,只能先安静地蹲在树下,仰头欣赏他那白色的一团皮毛,因为细长柔软在风中微微摆动会被阳光映上一层浅金,就像是只镀了金光的吉祥物。

    更妙的大概是茨木不肯好好趴窝,总会一只爪子伸在空中,那浅粉色的rou垫就像是一颗水蜜桃软糖,借着阳光透出了果冻一样的亮光与莹润,但想到那巴掌糊在自己脑壳上时,硬茧磨得脸颊生疼,酒吞下意识抬爪蹭了蹭脑壳,暗道在这猫咪的世界里,看着软萌的一定都不好惹。

    欣赏够了美景,他放下了嘴里的东西,又抬头喊茨木,让他下来看宝贝。

    但茨木不肯动,只把自己挂在树枝上懒洋洋的晃尾巴,连眼神都欠奉一个:“不要。”

    “可好玩了,”酒吞循循善诱道,“快下来看,你肯定喜欢。”

    然而茨木坚定了决心就是不想上套,歪着脑袋只留给酒吞一个后脑勺,对方绕到哪边他就躲到另一边去,坚持不懈足足十分钟,把酒吞绕得脑壳发晕,最后只能无奈地停下脚步:“怎么还在耍脾气。”

    “我已经不生气了,”茨木语气如常,说罢又想起了酒吞呕吐的那一幕,虽然只听见声音,也足够他畅快好几日,眯缝着眼暗自笑了两声,茨木才晃着毛尾巴继续接茬道,“道歉都受了,我没那么小气。”

    “那你下来。”

    “不要。”

    酒吞看着他那点小得意的样子,舔了舔鼻子无奈回腔:“你不就是怕下来了我要先压着你认爹,所以宁可不下来不要东西看。”

    他这话一说茨木立刻抬起了头,一颗脑袋搭在树杈上,双眼咕噜噜转着最后定格在酒吞面前的东西上,可惜因为地面杂草太多,他只能看出是个金黄色的金属东西,具体是什么只能凑近了细看才能晓得,大白猫耳朵摆了摆没有接话,却带着一种“你看出来了”的坦然态度。

    他打定主意了,要把认爹的环节赖掉,不都说炫耀最憋屈的结局,就是你想炫耀的对象不上钩甚至于不屑去了解,既不听吹嘘也不看物件,连个机会都不给,就能把想炫耀的人憋个半死。

    猫也一样。

    茨木心里的算盘拨得噼里啪啦直响,又歪头从树枝的另一侧看酒吞,看着红棕色的猫咪一直在直勾勾瞪他,他咪咪一笑答了声对,那两对从嘴缝间露出来的小尖牙一个闪光,显得整个猫十分机灵。

    酒吞:“……那东西不想要了?”

    茨木:“你不给,我就不要了。”

    树下立刻传来倒吸冷气的声音,茨木得意地笑得更大声了,侧身躺在了枝丫上,一条尾巴好心情地甩来甩去,抽着树干上那截翘起的树皮,安静等着酒吞下一步动作,他以为酒吞至少还会爬上来要与他好好争论一番,琢磨着到那时他立刻往树下一跳跑得远远地,气死这只猫咪。

    没想到酒吞却安静了下来,老半天都没说话,茨木最怕这样的沉默,不过刚一分钟便觉得四周气氛都沉重了不少,他偷偷侧目去看,发现酒吞还在,正低着头像是在思索,放下心来继续晃着脚等。

    可是五分钟过去了,他不耐烦地在树枝间翻了六七个身,酒吞还是没有反应,仍旧低着头,茨木恨恨盯着他那红棕色的脑壳,啪啪抽起了尾巴,然而酒吞似乎没有听到一般,就地一趴窝在了原地,下巴挡在面前的物品上,竟然惬意地休息了起来。

    “…………”大白猫恨恨地一咬牙,从树上一跃而下,眼看酒吞立刻抬头看过来,眼神清明没有丝毫睡意,就知道对方是在故意吊着他的耐性,知道他撑不久罢了。哼,无趣,此处不适合爷,爷自有好玩的去处。

    然而他想得好却架不住酒吞会算计,只不过对视一眼的功夫,对方立刻一个躬身屁股摆了几摆,没等茨木暗道不好,已经一跃扑了过来,又凶又猛还把茨木又顶了个跟头。大白猫狼狈地一阵扭动,被酒吞压在两爪之间拼命挣扎,呜哩哇啦又骂了些自认为难听的鬼话,骂酒吞是个不要脸的偷袭狗,发觉酒吞竟然还敢用爪子拨他,他立刻回击,两只猫在杂草丛里滚了一圈,又打掉了不少的毛。

    “唔唔唔。”酒吞因为口里还有东西说不清话,只能在茨木双爪用力推着他脸的当口连忙出声,提醒对方自己才不是想要偷袭,只是想给他看东西。

    然而茨木已经被逗毛了,双爪使劲推他猫头,根本不买账,饶是酒吞把东西吐出来顶到他胸口,茨木也不看只抽出一爪直接拍飞,如此这样推猫的力道却是一泄,被酒吞趁势而上,低头欲咬他脸颊,茨木头一偏麻利地翻身躲过,从小缝隙间溜了出去,只让酒吞啃了一嘴的泥。

    一直到躲开一段距离,他才停下脚步回头去看,发现刚才滚那一圈让他后背沾了不少的灰尘,舔好的毛又又又成了乱糟糟的样子,新仇旧恨叠加心头,索性直接站在原地也不准备跑了,对于酒吞摔了个狗吃屎这回事只剩下幸灾乐祸,发出哈哈哈的爽朗嘲笑声:“活该!”

    酒吞听他笑得解气又解恨,自己也是好气又好笑,连呸了几口泥土,无奈道:“我倒霉你怎么还这么开心。”

    “谁让你偷袭,不要脸。”

    “我都告诉你了,不需要认爹了,东西给你。结果你一巴掌就呼上来。”酒吞话语里有点委屈的意思。

    这倒把茨木说得愣了一愣,张嘴反驳道:“你放……咳,胡说!”

    “我怎么胡说了?”

    酒吞故意扬起下巴,反问茨木:“我是不是唔唔唔了?”

    茨木想了想,好像是有这么回事,正要点头的瞬间电光火石一道灵感砸过来,他理顺了酒吞的意思:“你唔唔唔谁能听得懂!就三声还能替换成一句话?”

    酒吞见他听进去了,立刻打蛇随棍上,:“我明明说的是不闹了……我还把那东西推到你面前,结果你一巴掌就扇飞了。”

    把一干责任推到茨木的冲动上,这话一出口,大白猫果然紧张地舔了舔鼻子,吭哧了一下被绕了进去。可他不想在酒吞面前下了面子,嘟囔半晌还是把脑袋一横,说了句酒吞活该之类的话语,低头暗自瞥了瞥四周,想要悄咪咪找一下那被自己打飞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然而杂草丛生那东西又小,茨木不熟悉,自然也发现不了,眼看他探头探脑的样子就是起了好奇心,酒吞立刻追着方向而去,在一片草中间闻着味道细细搜索起来,茨木见状立刻坐回了原地认真舔起了毛发,只用眼角余光去观察酒吞的动作,直到对方发出惊喜的一声,衔到了嘴里,他才收回视线假装不在意地继续打理着自己。

    红棕色的猫咪踏着小碎步跑到他面前,低头将那物件放到了地上,伸爪推了推,用尾巴去勾茨木的爪子:“看。”

    茨木鼻子里哼哼两声乖乖低头去看——球状的金属制物因为方才在泥土里滚了好几回,此刻已经没有那么光亮,灰扑扑显得有些老旧,一端细长的孔只够茨木伸进去一个指甲盖。

    这个东西茨木还是认得的,甚至见过不少次,并没有成功勾起他的新鲜感,无甚趣味地伸爪拨了拨,才发现竟然还是一颗哑巴铃铛,完全没有以前听过的清脆声响。

    他有点失望,收回爪子看着酒吞,不明白对方怎么还这么宝贝。

    “怎么了?”酒吞看他眼里满是怜悯情绪,顿时一蹙眉,“怎么这个眼神。”

    茨木还沉浸在可怜酒吞捡了个哑炮当宝贝的情绪里,反问他道:你没见过铃铛吗?其实这个东西会叮铃叮铃响,哑了就没什么意义了。”

    “我怎么没……”酒吞话说到一半才回过味来,哭笑不得道,“原来你是在心疼我这个。”

    他只好低头重新衔起铃铛,当着茨木的面晃了晃脑壳,顿时一股好听的犹如林间清泉的水声流淌出来,清润温厚,但只动作稍微一停顿,声音立刻戛然而止收敛自如,安静得如同内里空空,神奇而美妙。

    茨木立刻瞪圆了眼睛,凑头过去左瞧右看,鼻头窜动着去顶酒吞的嘴巴,企图判断这个声音是否真是铃铛发出来的,然而他闻是闻不出个所以然,便伸出爪子跟着扒拉酒吞的下巴,酒吞故意后仰脑袋,随便一甩,那阵好听的铃声便在茨木耳朵边响个不停,终于勾起了大白猫的稀罕。

    “给我!”

    他霸道地追着酒吞凑头去抢,看酒吞左躲右闪,立刻追着去拍酒吞的脑壳,大概是怕他真的又要和自己动手,酒吞躲了两下便顺从地把那铃铛放回了地上,只是多了一层口水惹来茨木的嫌弃,咬着酒吞的尾巴蹭了蹭才揽回到自己爪子间。

    有了酒吞的抛砖引玉,茨木也不再小心翼翼拨弄,那头红棕色的猫咪一句吹嘘还没出口,他一爪便把铃铛拍飞出去了半米,就听那圆圆的铃铛飞在空中时发出了水声叮铃,随后撞到树干上,声音戛然而止,就像是一个正在叭叭说话的人突然被打晕当场。

    茨木啪嗒啪嗒跑过去,从树下草丛里找到那铃铛,又一爪子拍了出去,只是这次知道了力道,开始把那铃铛当球踢,在一方小场地里闪转腾挪玩得不亦乐乎,奔跑在草丛间连那长毛的大尾巴都高高竖起来,像是一根天线笔直笔直的。

    那铃铛绕了一圈还是滚到了酒吞跟前,这猫咪看着茨木直愣愣冲自己扑过来丝毫没有减速的意思,立刻爪子一抬将铃铛踢飞到别处,没想到近在咫尺的大白猫在他面前刹车不及时,还是径直将他铲了个马趴,随即一个弯道急甩四只爪子拼命刨地又追着铃铛飞了出去,不仅踹得酒吞满脸全是泥,还被大尾巴连抽好几下,脑壳嗡嗡直响。

    等他好不容易扒拉干净脸,才发现茨木已经玩累了追逐的游戏,正躺在一个树下专心抱着铃铛拼命蹬踹,把那小铃铛搞得一声高一声低得听着像是在求救一般,酒吞长叹一口气说不上自己现在是气更多还是无奈更多。

    结果就这么个时刻,茨木突然咬了那铃铛一口,咯嘣一声清脆又果断,让想上前的酒吞脚步顿时一僵,眼看着茨木一口把铃铛吐出来,粘着唾液的铃铛上果然挂了两颗显眼的小洞,那大白猫脑袋垂着愣了一下,耳朵一摆压成了平线,心虚地抬起眼透过余光看向酒吞,用爪子欲盖弥彰地往自己胸口搂了下,一个翻身挡住了那铃铛。

    酒吞顿时一乐:“我都看到了。”

    “哼,”茨木闷闷地哼唧了一声,看动作是用爪子拨了拨铃铛,回头看酒吞,“这个真的是要给我了?”

    “是啊,”酒吞凑过去,看到茨木明显紧张的身姿,暗道他果然是知道自己闯祸了,便坐在了原地,只是看到茨木蓬起的皮毛因为扭头堆叠起两层褶子,他更想笑了,又有点嘴痒,只想上去用力啃一口,“给你了。”

    茨木这会儿早不生气了,甚至还因为拿猫的手软,他对酒吞的态度也好了起来,别别扭扭半天,把那铃铛藏在自己胸口毛下面压好,这才转过身,趴在那里对酒吞夸赞道:“是挺好玩,谢了。”

    酒吞心想他这会儿倒是乖,笑了两声算是应承了这个道谢,只是没有回答茨木询问铃铛来历的问题,耐心补充道:“这铃铛恐怕你找遍了这个城市,也只有这一个,小心点不要弄丢了。”

    “……”茨木立刻把前爪搂在了胸前,“会有猫来抢?”

    红棕色猫咪故作深沉:“……对,而且他们都知道这是我的东西,谁拿到了,就算谁打赢了我。”

    但其实根本就没这回事,铃铛对于酒吞来说是个极重要的东西,若非真的信任,又怎么可能拿出来,但如今这铃铛对他的意义已经改变,送给茨木才是最好的选择。

    然而这话落到大白猫的耳朵里,犹如名誉重托,忍不住脸色都凝重起来,只看着酒吞认真点头答应他一定保管好,绝不会落于他猫之手,一定要让酒吞的战绩败在自己这里才算作数。这话说得酒吞好一阵叹气,但又觉得眼下和他解释起来实在是麻烦,要知道朽木开花尚且需要时间,敲开茨木那榆木脑壳也不能急在一时,只好违着心意点头夸他真是聪明。

    茨木立刻一扬脑袋十分高兴,听到酒吞说如果找他有事可以摇这个铃铛,肯定会来,且必定应战,才更加高兴了,凑到酒吞跟前讨好地舔了舔酒吞的鼻尖,又去给他舔耳朵的伤口,结巴卡壳了一下,真心实意道歉一回。

    “怎么铃铛面子原来这么大,你都能给我道歉了。”

    酒吞抖着耳朵打趣他,没想到被茨木舔得耳根发痒,忍不住后爪抓了几回,但那大白猫仍然坚持不懈要给他再舔,最后甚至于泰山压顶趴在他背上认真舔,舔得那块毛发湿漉漉的仿佛要滴水,弄得酒吞无法,好说歹说才哄着茨木作罢。

    当晚茨木便衔着铃铛开始了四处藏的旅行。

    从泥土地到树干洞,从水泥管乐园到一些鸟窝,左翻一大堆的石头又怕地面潮湿,右看公园里的一些小地灯旁又怕容易被捡走,最后还是听着酒吞的指挥,将那铃铛藏在了栖身的猫爬架下面的一个布料缝隙里。

    然而一天见不到又心心念念,最后索性叼着藏到了窝里,好几回酒吞后进去,被那藏到垫子下的铃铛硌得嗷嗷乱叫,最后只能无奈同意茨木睡觉时也要搂着的要求,白天在外游玩的时候,那铃铛才会被暂时安置到猫爬架里。

    之后一连的几个星期,茨木都因为这小铃铛开心得要命,也终于满足了要和酒吞酣畅淋漓比试的心愿,越打越敬佩,想从酒吞的身上学到自己想要的经验。两只猫感情好起来,从一猫独霸一方地盘,变成了双猫默契的生活日子,就连渐入寒冬北风紧吹送来第一场冬雪的时刻,茨木也没了以前流浪时的寒冷与迷茫。

    终于这一日,细白的雪花降落在了大江山公园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