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你的历史
这个综艺名叫《寻根苦旅》，导演白寻是个家里有钱的文艺青年，喜欢本土历史、文化，梦想是让华夏文明走出国门，走向世界。 过于文艺的脑子是很难拍出具有娱乐性质的商业综艺，所以第一季的《寻根苦旅》狠狠扑街了。 收视率惨淡，投资方血本无归。 但没关系，投资方是白寻他爸，于是第二季的《寻根苦旅》又开拍了。 在吸取了第一季扑街的教训后，白寻花重金请了顶流明星、影视老戏骨等，可谓是知名度和口碑两手抓，立志扭转第一季惨淡收场的局面。 其中，作为顶流的安忆赫就在其中。 按理说，这么优秀大牌的阵容，廖金是很难混进去的，但架不住这综艺第一季扑的太厉害了，而廖雪雅真的有点人脉，再加上安忆赫点名要他进来，以及白寻挺喜欢他身上那点子神秘诡谲的气质，于是还真把他塞进来了。 这一季的《寻根苦旅》相比于第一季对传统文化的枯燥科普，更偏向于娱乐综艺。虽然少爷有钱，但少爷不能总烧钱。他还是向市场低头了。 在确定第二季的主题是民族文化后，白寻打算通过去不同民族的聚居地旅游的方式，让嘉宾在深入当地人的生活氛围中时，将民族文化通过镜头传递出来。 第一站他们去的是安城。这座曾是数个王朝古都的城市在科技快速发展的今天，褪去了它古老的外衣，转而穿上了新时代的西式服装。 古老、年轻这两个矛盾的词在这座城市的身上碰撞着，又相互融合。鳞次栉比的高楼是崛起的新时代象征，残留的古建筑是过去遗留的丰碑。 以上是白导演的激情演讲，九漏鱼廖金听得懵懵懂懂。他不太能明白传统文化对于一个国家、一个民族的重要性，也不懂得过去的历史是怎样的波澜壮阔。他对于任何文化都没有认同感，也没有文化来认领他，孤独得像座寂寞的岛。 但他并没有真的感到寂寞。当廖金第一次坐飞机，看着窗外触手可及的蓝天白云时，他兴奋得如同跃出水面的鱼。 下了飞机，住进酒店，他压不住心里的激动，拍了好些照片。拍完了，他有些耐不住分享欲，于是左想右想，又把照片发给了林毓瑶。 但光发照片又有些单调，还得配上文字。于是廖金又打打删删，或念念有词，或眉头紧皱，似乎发什么内容都不太合适。还没等他配上合适的文字说明，林毓瑶就给他打来了电话。 “你现在在酒店吗？”她问。 “对。”廖金有点紧张，但他的好奇占了上风，“林小姐，你有看我发给你的照片吗？” 他们结婚了，但廖金并没有太多的真实感，他还是叫林毓瑶林小姐，带着点客气和疏离。林毓瑶也没去纠正过他，毕竟这也算夫妻之间的小情趣了。（当然这是林毓瑶单方面认为的） “酒店很大，是套房。”廖金有些激动，“这样小博就能睡外间，我睡里间。” 小博是王霞雯给他安排的助理，一个刚毕业的男beta，经验不够但很负责，他们相处得很好。 廖金一口气说了这个酒店很多优点，毕竟白寻背后的金主是自己的爹，投资方慷慨所以大家都很舒坦。他说了好久才反应过来林毓瑶没出声，于是不好意思地说:“我是不是话太多了?” “没有。”林毓瑶在电话那头的声音似乎带着笑，又似乎只是廖金的错觉，“你喜欢就好。我还担心你不适应。” “那您就放心吧。”廖金说，“晚上白导还说要请我们吃饭呢。” “那挺好的。”林毓瑶问他，“你们约了几点钟吃饭?” “晚上七点。”廖金如实回答，“我跟小博说到时候提前十分钟过去，给白导留个好印象。” “准时到就行，不用提前过去。”林毓瑶说。 “行。”廖金满口答应。 结果他还是提前了15分钟到餐厅，这时候大家都没到。 他其实有点饿了，但还是耐心地等到七点整。没人来。直到十分钟后，一个已经过气的老戏骨才姗姗来迟。 老戏骨姓刘，本名为刘国兴，廖金喊他刘老师。刘老师可能是年纪大了没听见，廖金叫了他三声对方才跟刚醒过来似的应他。 “诶你好你好，你是……”刘老师的语气微妙地停顿了下。 “我是廖金。”廖金觉得自己还是很有礼貌的。 “小廖是吧，这姓不常见呢。”刘老师说。 “还好。您的姓也不常见。”廖金说。 他是真觉得刘姓不常见，因为他拢共就认识那么几个人。 刘老师笑笑，刚想说话，体育明星王朗到了。因为要参加节目，廖金提前了解到了对方曾是短跑冠军。王朗人如其名，是个很爽朗的肌rou男，见到他两，说:“白导还没到?我在群里问问他去。” 说完，他就低头在群里发消息，白导回:马上！！！ 白导的马上，让他们又等了10分钟。期间来了一个女团成员，艺名叫Jessica，本名姓黄，大名黄艺童。 对方最近深陷解团风波，在传闻中，是个爱耍大牌，喜欢在团体活动中划水的姑娘，实际上还是比较好相处的。 廖金连汉语都说得一般，更遑论英语，因此不伦不类地喊她:“摘c卡小姐。” 摘c卡小姐也不生气，纠正她:“是Jessica，如果实在记不住，叫我艺童就好了。” 白导和团队成员姗姗来迟。但比他来的更迟的是安忆赫和另一个女演员利婉。 安忆赫一边笑着说抱歉一边落座。他是很细心的人，给每个人都带了礼物。到了廖金，他给廖金送的是一套宝宝礼盒，他笑意盈盈:“这是我给未出世的小侄子专门挑的礼物，希望你能喜欢。” 饭桌上有片刻的安静。 廖金的声音打破了安静的局面。他接过礼物，礼貌地回道:“谢谢。” 白导出来打圆场:“嗨呀，瞧我这记性，忘记跟你们说了。小廖怀孕了，大家到时候在节目里注意点哈。” 艺童接话:“白导，那到时候应该会少点‘累人’的活动环节吧。” 白导就问策划:“李老师，问你呢。” 策划老师神秘一笑:“这是个盲盒，等开始拍你们就知道了。” 刘老师就说:“我这把老骨头，到时候靠你们带飞了。” 王朗回道:“放心吧，遇事不决我会先跑的。” 大家笑作一团，刚才僵硬的氛围就好像昙花一现。 正式开拍的当天是个晴天。 虽然大家已经提前见过面了，但按照剧本，得装作第一次见面的样子进行寒暄。 廖金的演戏经验不多，他本以为自己会演得很假，但大家都表现得很自然，连带着他也松弛下来。 镜头一开始是在酒店拍，任务很快就下来了。 要求他们在中午十二点前赶到任务地点吃中饭，晚了就没饭吃。 听起来也不难，但抠门的节目组一分都没给他们，打算让他们为爱发电。 先是抽卡分组，廖金跟艺童一组。艺童就跟廖金商量:“要不咱卖艺凑钱吧？” 廖金没卖艺赚钱过，就问她能行吗？艺童就拍胸脯，颇有些豪情:“放心啦，你艺姐女团出身，跳个舞唱个歌还不是小case。” 可两人都是光杆司令，没有音响话筒，问节目组，节目组就装聋作哑，气的艺童无能狂怒。正巧旁边新店开业酬宾，主持人正在台上侃侃而谈，廖金就说:“我去问他们，能不能让你上去表演。” 于是他真去问了，对方也很爽快地同意了。艺童上去唱了首歌，两人拿到钱就飞快地打车到目的地。路上艺童还很得意:“我们肯定是第一个到的。” 但她失策了。 安忆赫那一组早早就到了。虽然争不得第一，做个第二也很好，对此廖金很满意。 因为是第二，所以他们能挑到不错的中饭。比较惨的是王朗和刘老师那一组，大家都打趣王朗:“不是说短跑冠军吗？” 王朗很委屈:“你都说了是短跑啊。”那么远，算长跑了。 刘老师端着他们组的稀粥四处讨饭，大家也不吝啬，都给了一点，刘老师就感叹:“没想到一把年纪了还得讨饭，不知道怎么就混得这么心酸。” 安忆赫接话:“刘老师，您新剧《贺岁》都要上映了，我的还在排呢。” 艺童:“现在是广告时间吗？我也想给我的新专辑打个广告。” 白导:“……能不能做个有职业cao守的打工人，你们现在在录综艺呢！”立马对摄像大哥说:“这段剪掉，等他们付广告费了再放上来。”（当然，后期并没有剪掉） 利婉说:“白导，格局打开。”她做个了手掌打开的动作。 白导立刻回她一个手尖闭合的动作，意为他不想开。 吃过饭，就到午休的时间。但在此之前，大家要先玩个游戏，才能去睡。 廖金已经困得在点头，白导眼尖看见了，立刻大声道:“这位姓廖的朋友，等等再钓鱼。” 大家都很和善地笑了，艺童说:“让他钓吧，下午我们吃全鱼宴。” 廖金迷迷糊糊听到鱼这个字，反射性地擦了下嘴角，还以为自己流口水了。这动作又引得众人笑得不行。 白导拿来一个红色的大骰子，开始宣布游戏规则:“我这个骰子转到几点，大家就说一个跟这个数字相关的历史事件，注意，这个历史事件得跟咱们这座城市有关。一共十次机会啊，答对了得一分，答错了扣一分，到时候分数最多的人可以优先选房间哦。” 于是众人都紧张地看白导转骰子。白导似乎是诚心要他们着急，大骰子不紧不慢地在他的手里转来转去，一会儿六点朝上，一会儿三点朝上。终于，白导的手停了，是2点。 2开头的，有什么历史事件? “2008年，京市奥运会！”王朗激动开口。 艺童呆住:“这也算历史?” 白导开口:“算，从去年开始，之前发生的大事件咱都算。” 王朗就欢呼:“耶！”他立刻对镜头道:“一分一分，我先得一分！” “但是，”白导打断他的得意，“得是发生在这座城市的历史大事件。所以很不幸，我们王选手现在的得分是负一分。” 王朗捂住胸口，没想到自己运动半生，归来竟只有负一分，因此大受打击，不发一言。 看到王朗折戟，大家都沉默起来，不敢轻易开口。白导就夸张道:“不会吧不会吧，咱们这么几个人凑在一块儿想不出个历史事件，怪不得网上骂咱们是九漏鱼。” 艺童立刻端上架子:“翠果，给本宫打烂他的嘴。” 刘老师就露出苦笑:“哎呦，这年纪太大了，知识都堆在脑子里，一时半会儿还真翻不出来。” 利婉:“我跟刘老师一样，今早芝士吃得太多了。” 艺童看廖金不说话，就道:“也甭问小金了，人少数民族，把自己民族上下五千年弄明白就不得了了。” 王朗就好奇:“哪个族的?” 廖金说:“苗族。” 王朗就非常刻板印象地开口了:“那你们会不会见一个人就下蛊啊？你们是不是还赶尸?” 廖金一本正经地说:“以前不知道，现在村支书都不让。” 眼看话题都偏到十万八千里去了，白导立刻拽回话题的缰绳:“不知道就不知道啊，我们换下一个。” 这时候，安忆赫开口了:“公元前221年，秦始皇统一六国。” 四下皆寂，王朗率先鼓掌。 “好！”王朗声如洪钟，“很好！非常好！忆哥以后会更好！” 安忆赫表面不显，但脚趾已经抠出了一座兵马俑博物馆。 刘老师:“小王，以后去做销售吧，你一定是销售里面短跑最好的那个。” 艺童非常马后炮地说道:“哎呀，我本来就想说这个的，想来想去，又被你们的话题带偏了。” 白导可不信她，问她:“那你说说，秦始皇姓什么?” 艺童抬手把脖子一嘎，装死，拒不回答。 廖金说:“姓嬴，嬴政。” “六王毕，四海一，这是秦王嬴政的功绩。”他说着，用树枝划出嬴政两个字，“这才是你的历史。他们嘴里的神跟你无关。” “那你呢？”他问。 “我没有属于我的历史。”他说的时候眼里是如狼的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