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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幸昭妃、还是明日清晨便下旨在宫里添一位新晋的侍巾,她都不会放在心上。是以又读了两页书,这事便在夏云姒心里翻了篇。莺时挑帘进来说晚膳已备齐,她就去了堂屋准备用膳。落座间睃见桌上的蟹黄豆腐,她又吩咐道:“玉采女爱吃这蟹黄豆腐,你们也别费事专给她送一趟了,让她一道过来用。”小禄子应了声诺,躬身往外退,到门边刚要转身,又急急向后一退:“皇上万安。”夏云姒蓦地抬眸,刚欲起身,贺玄时随口:“坐吧。”说罢他便自顾自地坐在了她对面,莺时不用她多言,即刻去添了副碗筷过来。他的目光落在桌上菜肴上,她静静地看了看他。他若不来,她不会主动去扰她。但既然他来了,那就是另一回事了。执箸时,贺玄时便听得她说:“皇上怎的这时候来了?”他夹了一筷清炖狮子头:“昨日不是说了一道用膳,你先吃上了,反还问朕?”语中隐有不满。夏云姒淡淡垂眸:“臣妾还道皇上一心欣赏剑舞,忘了臣妾了呢。”贺玄时忽而觉得周围酸味一片。他从不曾听她说过这样的话,怔了一怔,抬眸看她。她神情清清冷冷的,径自伸手夹菜,也不看他。他打量她两眼,蓦地无声而笑。“剑舞是好,看两支也就够了。”他边笑说边摆手示意宫人们退出去,一桌之隔,她凤眸抬起,眼中含着隐隐的不忿和委屈,看一看他,就又落下。他抿笑一拉椅子,坐到她身边,她也当他不存在,自顾自地又夹来一筷子吃。贺玄时摒笑,执箸夹起一块糖醋小排送到她碟子里:“吃醋了?”她的眼睛斜斜地睨过来,没好气地瞪他。“没有。”她外强中干的嘟囔。他笑出声来。这副小模样,他先前从未见过。不止是在她脸上没见过,在旁边的嫔妃脸上也都没见过。宫中嫔妃个顶个的贤良淑德,又有宫规约束,断断不会有半分嫉妒。可她这副样子虽说是不规矩,他偏生不出一丁点儿气来,反更觉得她活生生的,比旁人更明艳活泼。目光在桌上一扫,贺玄时夹了块她喜欢的春笋送到她口边。红菱般的薄唇一抿,她不吃。“哎……”他笑意更浓,“朕当真只是看了两支舞,而后便批了一下午折子。瞧着差不多到该用晚膳的时辰了,半分没敢耽搁就赶来了你这儿。”说着手上又举了举:“别生气了。”她仍旧面上冷冷,勉勉强强地往前凑了两分,把那口笋吃了。刚吃进去,她忽而往他这边一栽,脸埋在他肩上,双手把他环住。贺玄时不禁一愣:“……阿姒?”口吻下意识地放轻。继而没听到她说话,却听到她一声哽咽。他便一动也不敢动了,侧首小心地看着她,听着她的每一分声响。半晌才迟疑着伸手,将她的腰揽住,轻拍了拍:“阿姒。”又一声哽咽,她娇嗔的声音里满是委屈:“皇上怎么这样……臣妾难过了一整日,连酒都让莺时温上了,想若皇上今晚把臣妾给忘了,臣妾便自己用着膳借酒消愁,喝完早些睡,将这事过去……皇上又偏偏还要过来!”他听得哑了哑,扶着她的肩头让她坐直,近近地看着她那双泛红的眼睛:“你这到底是想不想让朕来?”她的贝齿轻刮了下下唇:“臣妾宁可皇上不来,好好让那新来的美人儿侍候。免得日日记挂着,早晚也要有这一日,臣妾还要日日提心吊胆的难过。”妖娆的浓妆在这样的神情与语气下显得黯淡凄凉,惹人生怜。他的手指在她脸颊上一刮:“这话说的,哪有什么新来的美人儿?还‘早晚有这一日’……朕可连她们长什么样都没记住,日后也不会多去见。”鼻中闷闷一哼,她不说话了。板着张脸瞧着还在生气,手上却反给他夹起了菜。“这个是皇上喜欢的……”她瓮声瓮气道,贺玄时忍俊不禁地又笑,她便又瞪向他,他作势刚忙忍住,闷头把那筷子菜给吃了。莺时察言观色,早在夏云姒方才提及温酒时就向外递了个眼色,让燕时赶紧把酒温上,圆她话里的谎。于是不多过时,这酒就真端了上来,而且还是实实在在能“消愁”的烈酒,满满一小盅放到夏云姒手边,还真像那么回事。皇帝睃了眼,又给她夹菜:“乖,多吃菜,不借酒消愁了。”夏云姒美眸一转,却真给自己倒了一盅,又给他也满了一盅。酒盅推到他面前,她深缓口气,脸上终是有了笑容,促狭的口吻也变得妩媚:“皇上过来臣妾高兴,不消愁了,喝一盅来助兴。”贺玄时嗤笑,边无奈摇头边举杯与她一碰,二人相对饮下。酒盅放下,她又兴致勃勃地倒了第二盅过来,却带着三分刁蛮两分娇羞,趾高气昂道:“皇上日后也不会喜欢她们——这是皇上自己说的,君无戏言,喝了这盅立誓!”贺玄时拿她没办法,笑两声,又举杯喝了。两步开外,樊应德抬了抬眼皮,复又垂下。这后宫里,人人都不简单,许多嫔妃在圣驾面前与在宫人面前都是两幅面孔。他们这些近前侍奉的对此都有分寸,不多管闲事是生存之道、袖手旁观亦是乐子。只是,他“袖手旁观”过了那么多人,这位窈姬娘子仍是与众不同的一位。她不是在圣驾与宫人面前有两幅面孔,而是在圣驾面前也有许多副面孔。这样让人捉摸不定、却又偏能让皇上喜欢。这是她的本事。第47章翻牌“……皇上没说要你今晚去紫宸殿?什么话也没留?”锦华宫皎月殿里,昭妃端坐在罗汉床上,急切地追问素扇。素扇跪在地上头都不敢抬,也不敢多说话,轻轻道“没有”。“也没说为何急着走?”昭妃又问,素扇咬着下唇:“没有……”紧跟着忙道,“奴婢知道用晚膳的时辰近了,也留过皇上,可皇上还是走了。”昭妃无声地长出一口气,摆摆手,淡道:“退下吧。”素扇匆匆地磕个头,拎裙便告了退。殿中转而变得更静,静得像寒潭冰窖,让人发冷。昭妃木了半晌,疲惫地倚向软枕,又是一声叹。真是今时不同往日了,皇上连她荐的人也不肯要了。她滞在那里,心里忽而没了底气,傲气更荡然无存。她开始思量、开始斟酌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思来想去,只是因为她与夏氏的不睦?可后宫里……又哪有那么多和睦?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