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体（5）灰街 第五十三章

    第五十三章·逃离

    2020年1月3日

    从爱玛·佐藤嘴里说出的话让约瑟夫的心跳忍不住有些加速，他几乎就要控制不住雀跃的心情，但长年以来的训练还是让他保持住了面部的表情，没有在对方的面前过多暴露自己的内心活动。

    实际上，从一开始他说出将爱玛·佐藤视作一个人这番话起，他就在担心对方是否合作的问题。毕竟既然是视作平等的存在，那他就必须尊重对方的意愿，不能做出太过独断的选择。而在约瑟夫看来，今天晚上最大的变数其实并非他和海瑟薇能否成功的取到证据脱身，而是面前这位“活生生”的证据是否会选择配合他们的行动。

    在得知爱玛·佐藤的真实身份后，约瑟夫立即就开始了分析与对现有情报的整合。而有关爱玛·佐藤的全部信息中，最让他感到不解以至于迷惑的是……爱玛·佐藤为什么要栖身于“灰街”4-23号之内。

    虽然有句老话叫“最危险的地方同时也是最安全的地方”，但结合实际情况之后，约瑟夫却并不是特别认同“灰街”4-23号就是这个危险与机遇并存的场所。要知道前面那句话成立的前提往往是信息的不对等以及“灯下黑”这种同样源自资源分配不均衡的现象。爱玛·佐藤肯定是从4-23号的地底逃出来的，尽管她本人从未用“逃”这个形容词来描述她离开4-23号的地下世界的过程，但从她在离开之后主动曝光照片的行为来看，她对于那个诞生了她的地下世界显然是并没有多少好感的，而有关这一点从她的语言中也能够找到数不清的例证。

    起初，约瑟夫做过一些假设。其中最大的一种可能性便是爱玛·佐藤实际上并非逃出了那片地下空间与那些制造了她的人的掌控，她只是被“废弃”了，然后出于某种目的被安插在了4-23号的外围，甚至背负了一些另外的目标与用途。约瑟夫得出这个结论的理由很简单：他不相信那些制造了爱玛·佐藤的人会如此轻易地放过她。要知道在生体的存在本身就已经是一个敏感话题的当下，任何有关生体的线索都有可能带来不必要的关注甚至是危险，而爱玛·佐藤所表现出来的那些特质又无不在表明她不同于一般生体的身份。约瑟夫找不到那些人放弃爱玛·佐藤的理由，而爱玛·佐藤现在的身份又是那么的微妙，这让他不由得开始联想二者之中的联系并最终得出了“爱玛·佐藤是被故意安插在外围的棋子”这一结论。

    但是，随着约瑟夫对爱玛·佐藤了解的逐渐深入，特别是随着爱玛·佐藤把越来越多的有关生体与4-23号地下世界的秘密全盘托出以后，他对自己一开始的判断便逐渐产生了动摇。约瑟夫并没有完全排除爱玛·佐藤实际上仍然被那群地下的家伙所控制着的可能性，但他同样也发现自己完全低估了爱玛·佐藤的自主能力与所知晓内容的重要性。如果按照爱玛·佐藤自己的说法，她会如此特殊的原因是由于她的记忆并不会因为例行的记忆清洗而被抹除而是残存着一些可以追溯出细节的碎片，那么那些制造了爱玛·佐藤的人很有可能没有发现她已经出现了这样特殊的变化。毕竟，爱玛·佐藤从未说过自己曾经表现出特殊或者异常，她能够全须全尾的站在这里而不是变成某件陈列在展览馆或者是实验室内的标本也是最好的证明。但是，即便如此想要解释爱玛·佐藤能够自由活动甚至来到“灰街”之外的原因还是太过牵强了些。就算爱玛·佐藤只是一个平淡无奇的生体，她也几乎没有理由被放出地下世界，更不用说她是这样一个特殊的生体了。

    怀着一连串的疑惑甚至是警惕，约瑟夫看着面前的爱玛·佐藤，开口道：“你愿意跟我走？”

    爱玛·佐藤眯起了眼睛，露出一副狐疑的表情反问道：“这难道不正是你期望的吗？”

    “不……我并不是在怀疑你的态度，我只是在想这会不会太轻易了些。”约瑟夫小心地选择着自己的用词。

    “轻易？”听到这个单词的爱玛·佐藤好像听到了什么最滑稽的笑话一般，她露出夸张的笑容，然后开口道：“我说，你是不是还没有搞明白现状啊？那我就直截了当地说清楚好了。没错，这是很轻易，但我会这么简单地答应你的原因就是你几乎不可能把我从这里带走！你还没有搞清楚现状吗，我的大警长。你现在自己都已经是自身难保的状态了，而且你还有一个最大的累赘……你那个小情人！她可到现在都还躺在我的床上昏迷不醒呢！”

    听到爱玛·佐藤提起海瑟薇，约瑟夫这才意识到自己忽略掉了什么。他立即回头看了一眼，却只看到了海瑟薇那种依然双眼紧闭着的脸。

    “她不会醒的，至少在两个小时内，她不会醒来。”注意到约瑟夫动作的海瑟薇开口道，“刚才给她急救的时候我已经分析过了她的身体状况，说起来你们两个也真的是会玩啊，居然都玩到了她心肺功能衰竭的程度，你们是真的不知道这样做会有什么后果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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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到爱玛·佐藤语气中明显的嘲讽，约瑟夫的反应反而很平淡，他直接开口道：“我和她的情况是特殊的……你既然能够看到她的身体状况，就应该能够明白她的身体出了什么问题。而且，说到这个，你为什么会主动救她？如果不是你突然闯进来，我估计到现在都不会对你的真实身份产生任何的怀疑。”

    听到约瑟夫的疑问，爱玛·佐藤撇了撇嘴道：“都到这个时候了你居然还在问这种问题？”

    “你可以选择不回答。”

    约瑟夫的坦荡反倒让爱玛·佐藤感到了一丝无所适从，她犹豫了一会儿，但还是开口说道：“谁知道呢……或许这就像是预设程序一样的东西吧。而且，在你们进房间的时候，我就已经看到了那个女人身体上的异常，所以我才会下意识地做好了准备吧。”

    “下意识……吗。”约瑟夫觉得从爱玛·佐藤口中听到这个词的感觉相当微妙，这不仅仅是因为对方是生体而非真人的身份，还因为这句话所代表着的爱玛·佐藤没有言明的身份认同。

    或许，爱玛·佐藤依旧把自己作为一个生体而非一个人来看待。但她会这样看待自己本身就已经是她成为一个“人”最好的证明了。

    “喂，你为什么要突然转开话题？我的问题你还没有回答我呢，快点儿回话！”

    见约瑟夫隐然又进入了自我世界之中，爱玛·佐藤显得有些不耐烦了，她有些粗暴地打断了约瑟夫的思绪，也强行将约瑟夫拉回到了现实世界之中。

    “老实说……我没有想过。”

    “哈？你说什么？”

    爱玛·佐藤立即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

    “这是真的，因为我一开始从来都没有想过会遇到你，更没有想过会这么轻易地获得至关重要的证据。”

    “那你们……”爱玛·佐藤指了指约瑟夫，又用眼神瞥了一眼床上的海瑟薇。

    约瑟夫叹了一口气，道：“如果我说我是被强行拉过来的你信吗？”

    眼见爱玛·佐藤的

    脸上立马露出了怀疑的表情，约瑟夫也只能无奈地耸了耸肩。他说得都是事实，今天晚上的行动从起因到中途都是由海瑟薇在主导，而他不过是跟在海瑟薇身边而已，也只有在现在海瑟薇陷入意识不清的场合下才会不得不由他来担起眼下的重任。

    “好吧，貌似也没有别的解释了。”爱玛·佐藤似乎有些烦躁地挠了挠自己的头发，她看了一眼约瑟夫，眼神突然变得很奇怪，道：“所以你刚才说的那些话也都是……气势喽？”

    “噗。”这一次，反倒是约瑟夫有些忍俊不禁了。

    “你笑什么？”爱玛·佐藤有些恼羞成怒，她发现自己似乎一直都在发火，反倒是眼前的男人明明两手空空却一直是一副尽在掌握的表情。

    “不，没什么……”约瑟夫本来还想稍微解释一下他笑是因为发现爱玛·佐藤并没有用空话而是选了“气势”这样一个委婉的说法，但看到爱玛·佐藤那不善的目光之后，他立即就将这个不合时宜的想法给打消了。

    “事情其实没有你想的那么困难。”约瑟夫端正了态度开始解释道，“其实我最初的打算就是伪装成一般的客人，在做完必要的调查、获得到足够多的证据之后就果断脱身。这里毕竟是特殊场合，即便是外面的工作人员也不会对每一个客人的身份都进行详细的比对的，这一点我觉得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吧？”

    爱玛·佐藤闻言点了点头：“那倒是……毕竟最严格的审查部分都在入场的时候，而入场之后客人们的行为几乎都是不被限制的。”

    “对，我想到的也是这一点，所以原本我是打算趁深夜或者黎明的时候直接跟着退场的人流一起离开的。”

    “原来是这样……等等，‘原本’是什么意思？”爱玛·佐藤马上又抓住了一个关键点。

    “很简单，我最初的计划内并没有包含你的部分，不过我觉得这并不是问题，我反而要问问你——”约瑟夫反问道，“既然你可以帮助我们从别的渠道进入会场，那你的手中会不存在离开这里的渠道吗？总不至于在我们之前的偷渡客也都是大摇大摆的从门口出去的吧？”

    爱玛·佐藤白了约瑟夫一眼，她并不傻，自然听得出约瑟夫那话里话外的嘲弄，但她还是如实答道：“当然不会……但你也不要太过指望我，因为我手里的渠道只能用来送人出去。而我自己是不一样的，我并不能像你们那样轻易地离开这里。”

    “这也是我要问的问题。”约瑟夫直接上前一步逼近到了爱玛·佐藤的眼前，“你为什么不能离开这里？是有什么特殊的理由吗？如果你现在不能离开这里那么你之外为什么会出现在治安管理局的审讯室？”

    爱玛·佐藤的表情立即出现了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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