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47-N
林桉应该是生气了。 声明一下，我不是信口胡说，以下是我罗列的几条证据： 第一，那天争吵过后他就没有来我房间，这点我觉得正常，刚开始我也只是为了照顾发情中的他提出的一个建议，现在他的发清热褪去，自然是可以睡到我给他准备的房间里去。 第二，他和我说话冷淡了不少。 早上我们一起去超市，淮淮要坐超市看起来很有年代感的小推车，上面只能承载一个小小的购物篮。很多小孩都不乐意坐这个车子，显然是已经玩腻了，但对于一个刚刚从美国那种娱乐设施不太发达的地方回来的四岁小孩来说，这可就太有诱惑力了。 我忽然的想起来这个小推车在我小时候是很新鲜的玩意儿，我和林桉还抢着坐过，我忘了当时到底是谁赢了，转头问林桉。 林桉说是我。但也只是回答了我这么一句，就推着他自己单拿的推车去看冷藏柜那边拿淮淮点名要喝的进口香蕉牛奶了。 就连淮淮都觉得不对劲，他悄悄地问我：“花花，你为什么不理爸爸？” 我有点生气，这小孩子怎么颠倒黑白，我捏了他的脸一下，龇牙咧嘴地说：“哪里，明明是你爸爸不理我。” “你让爸爸伤心了吗？”淮淮用一双酷似林桉的眼睛盯着我，让我心里难安。 “唉，花花也不知道，花花也想知道呀！” “你快点把爸爸哄好吧，爸爸看着好伤心啊！”淮淮像个小大人一样皱着眉头，看着又滑稽又搞笑。 没想到我竟然要让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孩子来教导我。 这几天我为了完成淮淮的嘱托，绞尽脑汁，想了各种拙劣的搭话方法。告诉他明天早中晚饭打算吃点什么，我去接淮淮的时候和淮淮聊了什么，今天上班秋甜提起来要约你吃个饭，我事无巨细，一一说给他听。 林桉给我的行为的唯一反应就是，眯起眼睛，不带什么颜色的笑笑，或者嗯一声。 他发情期的时候每天早上都会腻歪着让我给他扎头发，我不熟练，也不会扎网上很流行的的欧式鱼骨辫。 我抱怨这是白瞎了他一头秀发，他就照照镜子，笑吟吟地说，怎么会呢，我很喜欢。 当时我权当他在胡说，但心里到底还是乐了一会儿，想着要不过两天给自己也整个新发型。 结果这两天他盘着整齐的头发从卧室出来的时候，我才恍然——他说的那些话，就和小时候他看到我随手画的毫无美感的油画夸我有天赋一样，是在哄我呢。 我仔细反思我到底是犯了什么重罪，惹得林桉这么生气。 不就是说了几句实话。我腹诽。 晚上我翻来覆去的想不出来，又一次和周公会面失败之后我走出卧室，准备在客厅里稍微的消磨一点时光。 我打开电视机，随便选了一部平日里根本不会点开的纪录片。 害怕打扰到淮淮和林桉休息，我没有打开声音。 辽阔的草原和野兽如画卷一样展开，在黑暗的房间里跳跃着，随着野鹿的弹起的蹄和随之飞扬的尘土，我才稍微的有了些许困意。 我好像明白了有的人为什么对纪录片如此着迷，镜头暴露着野兽们分秒之间的变化，它们随着蓬勃的呼吸而生长的毛发，它们的饥饿，它们的本能，它们从破壳而出到死于瘟疫。 狩猎者天然的捕获领地里的每一滴血，用尖利的獠牙赶走每一个侵犯者，同时还要用腥臊的尿液标记着自己的地盘。 猎物是没有领地的，看似草原处处皆是它们的，但其实没有一片落脚的地方是安宁的，它们的居所取决于野兽们的肠道的蠕动，如果饥饿感来袭，猎物所拥有的一切，包括最宝贵的生命，都会失去。 我看得有点困了，我一直觉得，Alpha不就是捕猎者，而Omega就是猎物。Beta是什么我尚且无从定性，或许是那个拿着猎枪的人类。 看似掌握全局，但一旦子弹用尽，抑或是手枪走火，那么最先成为猎物的，是人类啊。 咔—— 不远处传来细微的动静，我转头看，只见林桉立在不远处，他披散着头发，唯一使我看清他的是不断闪烁着的电视机的灯光。 现在纪录片已经跳转到海洋的部分了，他的全身都被幽蓝色吞没，犹如堕入深不见底的大洋漩涡。 林桉身上总是渗透着一种摸不到的蓝色，一圈一圈的，笼罩着他的肌肤，如同一个小小的保护罩，把他裹的严严实实的，难以判断他的情绪和动作。 我和他对视了一眼，他应该是做出了什么反应，但是夜色太昏沉，我看不到。 想来估计只是被凌晨看纪录片的我吓了一跳，并不准备干什么。 我努力地把注意力集中在鲸鱼mama的奶头上，顺带着数着羊，全心全意的希望快些入睡，好让明天的我自己稍微的精神点，免得被秋甜调侃。 下半身所倚靠的沙发突然重力失衡，转头看去，林桉坐在了我旁边，中间隔着大概半米距离。 他静静地半靠在沙发上，头刚好靠在我前两天带淮淮出去玩的时候在娃娃机上抓的玩偶上。 林桉不说话，只是坐在我旁边，目光聚焦在眼前无垠的大海里，看着那些不知所谓的海洋生物沉沉浮浮。蓝色的光像童话故事里的小精灵一样跳跃在他的纤长的睫毛上，一闪一闪。 海水从我们眼前一路穿过茶几、林桉收衣服时无意间掉落在地板上的衣物、一杯淮淮没喝完的牛奶，把我和林桉包裹住，也在我们之中那半米距离里，掘出一条海沟。 这条海沟里埋葬着很多东西。 “莉莉，对不起。” 林桉和我先道歉了，他低眉垂目，感受到我的目光时试探着抬起头看我了两眼，但他一双眼睛还没有曝露出更多的神情的时候就又收了回去。 我感觉我们之间的海沟变深了，明明林桉如我期盼的先服了软，但是我清楚的知道这不是我想要的。 “莉莉，我这两天已经在找房子了，我会尽快带着淮淮搬出去的。淮淮还太小了，很需要人来照顾，你说得对，很多事情他根本理解不了，我也，我也无权干涉。如果我不让他见洪铭，那我不就也和洪铭一样了吗？” 林桉苦笑着说。 “我有时候觉得我做什么都是错的，我回头也是错的，前进也是错的。” “我不知道我的退路在哪里，我的归处在哪里。你说我和淮淮可以留在这里的时候，我太开心了，但是是我开心过头了，我把你也拉进这些本不该属于你管辖的事情里。” “我太坏了，莉莉，我是一个坏人。我骗你我是一个Beta，我骗洪铭我爱他，我骗淮淮他有一个美满的家庭。” 林桉像是自言自语，他看着我，但是灵魂却好像游走出去，他伸出手，纤长的手指明明都要触到我的发丝，又像是被火焰燎到了那样，快速的收回了。 他把那一双手放在左胸上，手指犹如要嵌入rou体，把衣服抓紧。 好像要把他的心挖出来。 “我是不是最好……”他把头转了过去，我只能看到他幽夜般的发丝落在他的瘦削的肩膀上。 “……莉莉，对不起，淮淮估计被我吵醒了，我回去看他。” 他把头转过去，站起身来走回房间。而纪录片正好放完，一行行的白色字幕流过我们眼前，像是夜河里一条条游动的鱼。 回过神来，眼泪已经浸湿我的皮肤，我是一条搁浅的鱼，明知道自己这样只是徒劳的消耗细胞中的水分，却因为忘得太快，就这样一直流，一直流。 我为什么要哭呢。 我低头看我的手，它们仿若不受我的大脑的控制那样，抚摸着林桉留下的余温。 心脏里有什么东西撑着我，剧烈的疼痛着，她飞速的生长着，似乎是要撑破我的心房，一路直捣我的喉咙。 这种不明不白，隐讳难言的疼痛，就这样一下一下的钻着，从深夜到星河隐去身姿，阳光乍现。 第二天我的头脑昏昏沉沉的，量了体温有一点点的发热。我想想也是，都是春天了，现在的气温微妙极了，一面温暖了枝桠，复苏了它们，一面又让人放松了警惕，以为早和冷空气相安无事了，放感冒和流感肆虐。 我带上口罩，怕传染给淮淮，只是本来就嘶哑的嗓音加上一层布料，声音就变得格外模糊。 林桉久违的先开口说话了，他问我是不是不舒服，我说还好，但是可能今天最好还是他送淮淮上学，我自己去单位。 他没听我的话，径直走过来抓住我的大衣外套，让本来都要出门的我给停在了玄关。 他的手很凉，二十九岁的林桉的手冰冷冷的，而十七岁的林桉在我的印象里，明明永远那么guntang，似一颗冬日里的太阳那样令人动容。 林桉轻轻抚过我的额头的时候冷得我一哆嗦。太阳从美国回来之后就变成了冰冷冷的月亮。 美国真不是一个好地方啊，把我的太阳都夺走了。 林桉说的话我已经听不清，只知道他一声令下就宣布今天我不去上班，而淮淮也不用去幼儿园了。 四岁的小孩子尚不能分辨出来大人的病痛，只知道今天的学校之行取消，可以跟一块牛皮糖一样全天粘着自己的爸爸。 “莉莉，先量个体温。” 我被安置在了卧室的床上，林桉把空调打得很高，他的额头上爬了一层细密的汗珠。我不管盖多少层被子都觉得冷，尽管身体是guntang的，似是被放入了火炉之中。 “爸爸！花花怎么了啊？” 我听见淮淮在房门口问林桉。 “花花生病了，你在外面乖乖的，不要去打扰花花休息，好不好？” “可是我很担心花花呀，我好担心好担心她呀。”淮淮的声音听起来粘腻又模糊，我猜是他趴在林桉的肩上，隔着衣服说话，淮淮总这样。 “淮淮……” “爸爸，你怎么哭了？你也生病了吗？” “……没有，爸爸只是……” “爸爸，你也很担心花花对不对？” 我没听到声音，只是一阵短暂的沉默之后，林桉又说： “没事的，淮淮，我们先去看会儿书，让花花睡一会儿好不好，来，爸爸抱你。” 林桉温柔地和淮淮地解释。 脑子烧得昏沉，仿佛有人趁我不备，给我从后脑勺狠狠来了一刀。我忽然觉得，孩子总是最灵敏的，淮淮说得对，这间屋子里的病人不止我一个，林桉也病了。 他或许也是发热发烧，他的骄傲，他的自尊，那些以前我常见到的东西，都被烈火灼至灰烬。 我的哥哥，我的初恋，我的爱人，我的太阳，我幼年的目标与向往，他们全被命运捉弄，被脖子后的信息素的所困扰，他挖心掏肺，告诉我这全然是他的错，或许他真的错了，但是也或许，是掌控我们这些渺小生命的神和宇宙法则错了。 那个时候我百般怨恨这个世界不公，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明明什么也没有做，却让我的爱人不得不离开，但其实更应该喊冤的是林桉，他被人侵犯被人侮辱被人掌控。 但他没有，他只是选择让那些劫数一道一道得劈在他身上，化成肚子上的长长的伤疤，化作发丝掩盖下圆圆的咬痕。 还好是发烧，这样我可以肆无忌惮的落泪。心脏里，那株新芽冲破我的筋骨，疼地我直咬牙，泪水不停划过，我能感觉到我的枕头都要被盐水泡湿了。 我难受地失了态，忍不住呻吟出声，林桉一直守在床边，仿佛感觉不到厌倦地擦拭着我的脸颊和脖子。 体温最后测出来是38度，不算高烧，我便和林桉商量不去医院了。让秋甜帮忙请假的时候她告诉我林桉早早的就和她说过了。 她不忘继续追问林桉的感情事故和我们的关系，嘀嘀咕咕的发了一大堆，见我不回复，又最后补了一句，让我早点休息，说领导最近对我颇有微词，让我小心为妙。 从小时候开始，我发烧的时候就没法控制我的泪腺，一发起烧来就是止不住的流眼泪。但那仅仅只是因为疼痛而流出的悲苦的生理盐水罢了，没带什么情感。 我睡睡醒醒，头脑在强效退烧药的作用下很不清醒，林桉时不时地走进来看我，每次都小心翼翼地用手贴贴我的额头，若是贴到了一手的汗，他才会欣慰地笑笑，喃喃一句终于出汗了。 他眼角有点红，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刚在林淮面前落泪。 我好意提醒他：“林桉” 我的嗓子痒痒的，发声十分费力，叫了好几声林桉，才让他回神。林桉听见我叫他，便附身把耳朵放到我的嘴边。 “我看书，说，最好不要再小孩子面前哭，咳咳咳，会吓着他的。” “不会的，淮淮不会的，你少说话吧。” “我没……咳咳”我一句话没说完，就又开始咳嗽起来，真是自己打自己的脸。 “莉莉，等你好起来我再走吧。”林桉看着我。他眼里泛着湖水一样的波澜，他怯生生地望着我，决绝地做着决定，又似乎是害怕得到拒绝的回答。 我拿出手机打字，说好，林桉长舒一口气。 我突发奇想，继续和林桉用手机交流起来。 【林桉，你的发情期也像这样难受吗？】 林桉摇摇头，“比发烧好受多了。” 【那生淮淮的时候呢？】 林桉摇摇头，“我不记得了，但是有麻醉，所以不算疼。” 【你又骗我啊？】 “没有，我没有骗你。”林桉说着笑了起来，笑得很漂亮，很洒脱，眼睛弯起，连眼下的痣都在笑。 发烧了一整天，第二天早上就退烧了，我本想着去上班，但穿衣服到一半就脑袋发晕，要不是林桉进来看我，估计又得摔个眼冒金星。 于是第二天我也请假在家里休息，淮淮本来以为可以再次沾我的光，又在家里玩一天，可惜没有得逞，上学的时候还和林桉闹了好一阵脾气，整一个早上，淮淮的嘴就一直撅着。 “淮淮是小鸭子吗？”我笑着逗淮淮。 “我不是！”淮淮插着手，更不高兴的，脸都被气得鼓起来，好不可爱。 我戳戳他的脸，越看越可爱，忍不住想亲他，但我还没好全，害怕把病气过给他，只好使劲揉了揉他的脸，过了手瘾。 林桉突然凑过来把淮淮从椅子上抱起来，说要早点出发，更加让淮淮苦得小脸都皱皱巴巴的了。 “不是还来得及的吗？还没到早高峰呢，咳咳。”我本想帮忙拿淮淮的小书包一起下楼，也被林桉阻止了。 淮淮走得时候还在生气，说今晚不要和爸爸睡，要和我睡，我欣然答应。 林桉沉然不语，冰冷冷的，好似一座冰雕。 今天一整天林桉都在家，但我因为药效基本都在睡觉，熟睡中能感觉到林桉放轻脚步走进来，坐下时也小心翼翼，他轻轻地把手放在我的额头上，自顾自地喃喃着。 “终于好了。” “莉莉，你睡了吗？” 其实我想起来吓他一跳，但我又像是被鬼压床了一样，动弹不得，眼皮都挪不开。唯一有感觉的是林桉温热的手掌。 “莉莉，墨莉，还难受吗？” “你那么喜欢淮淮吗？为什么喜欢淮淮？” “莉莉？莉莉你睡着的吧？” “莉莉，你要好好的，健健康康的。” 明明只是寻常的几句话，但那种不舍几乎是让我惊醒了。 我想他是准备走了。 可是他能走去哪里呢，虽然这是他的问题，但我又不得不想。或许回保吏？但那个房子冷冰冰的，已经多久没有人居住，估计沙发上，还放着夏天的凉席。 我就这样把他赶走吗？我只是在逃避一切，我在害怕一切，害怕我的喜欢，我的爱慕，我的爱。我怕我爱林桉会让他得到不幸福的一生，但我为什么要自作主张呢？ 想着想着，还没待林桉走出去，我又睡着了。 下午淮淮回来之后，他激动的跟我分享幼儿园发生的大事。 “嘻嘻有一个meimei了！”嘻嘻是他们班上的一个小女生，经常和淮淮小泽一起玩，曾经秋甜还跟我说，小泽喜欢嘻嘻，但是嘻嘻好像更喜欢淮淮。 “她还带了一张照片来，她的meimei好小，比我和小泽都小多了，感觉只有，嘻嘻的一半大！哦不，可能只有嘻嘻两个手掌大……”淮淮说起感兴趣的事时就滔滔不绝，而我因为在想林桉的去留而惴惴不安，心不在焉。 林桉刚回国，有的小区Omega一个人住很不安全，还有，最近租房又贵了，但是地铁新路线也多了，我好像还有一套房子多出来，要不要租给他？ “花花，花花你在想什么呀！” 淮淮对我的走神很不满意，我很不好意思，连忙说对不起对不起。 “没关系呀，花花没做错，花花我悄悄跟你说一个秘密哦，你过来！” 我假装很感兴趣，勾起身子，淮淮很谨慎地环视四周，看到林桉在厨房准备晚饭，才放下心来，两只肥嘟嘟的小手凑在我耳边。 “其实淮淮本来也有个meimei的。” 我一怔。 “那个时候爸爸的肚子都好大了！但是突然有一天爸爸就去医院了，meimei就没有了，爹地说以后还会有的，但是其实我也不需要meimei的。” “爸爸和爹地好像因为meimei很伤心很伤心，爸爸变得好瘦。” 记忆中闪过那张病历单，“大月龄流产”。 “嘻嘻也没有因为meimei很开心，她偷偷和我说她mama都没有时间和她一起玩了。” “meimei到底是个开心的事情还是伤心的事情呀？” 我答道：“新生命的诞生当然是一个高兴的事情啦，但是离开是一个伤心的事情。淮淮的爸爸们伤心是因为meimei走去了一个别的地方。” “所以爸爸昨天也是很伤心吧，他是不是以为花花也要走了？花花，你好了没呀？” “我好了，我全好了，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吗？”我强忍眼泪，尽管这一刻我那么想哭。 得知事情的始末比那几个单薄的字体更有力，疼痛在我身体里生长着，淮淮说要去找林桉，我便放他走了。 我静静地看着林桉，他站在冰箱前，不知道在想什么，静静地伫立着。 晚饭的时候我什么也吃不下，吃了几口便找了理由回了房间。 晚上九点，等到外面没了声音，我知道淮淮已经入睡，林桉打开我的房门。 我其实没有睡意，但是硬生生装作自己是被吵醒的，从被子中钻出来。 他看着我，久久不开口，直到我问他怎么了，他才像是回过神。 林桉笑了，眼角弯弯，眼睛晶莹剔透。 “莉莉，我过了这周，周日就走，我找了个房子，还不错，旁边也有地铁，你要来看淮淮也很方便。这么多天我和淮淮打扰你了，周六我们能不能一起吃个饭，带着淮淮，我请客。” “好的。”我希望我是笑着答复的。 “林桉，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你要好好说，不要骗我。” “好。” “被洪铭标记之后的这几年，你过得好不好？” “……” 林桉像是被戳到了什么软肋，他笑了，眼珠轻微地滑动，一闪一闪，接着竟有两道眼泪流下来，不像哭泣，更像是有什么东西破了。 “你怎么总是骗我啊，林桉，我都这么大了，又不是十四岁十八岁，你耍不了我了。” “我一直，一直以为你过得很好呢，我还很嫉妒你，我还不敢想你，我还想忘记你……” “林桉。”我站起来抱住林桉，我站在床上，几乎要顶到天花板，但唯有这样才能让站着的林桉靠在我的胸膛里，可以包住他的眼泪。 “莉莉，我过得一点都不好。”林桉哭得像一个孩子，他放声大哭。 我和他的脸上都糊着一层东西，不是眼泪，是淤血血，那是痛苦终于从我们的身体里，从我们的伤疤里迸发出来。 哭到最后，我们都不再流泪，不再笑，不再哭。我们都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