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情，清水，小马和文化冲击
啊，小马叫李无衣。搜戴斯内。这个手段的引经据典类似于马屁拍到了马蹄子上。叶英（皱着眉）盯着李承恩，用目光传达了“这名字到底是谁取的”的信息。李承恩适时心虚地移开了目光。 大名没救了，等及冠了表字取个好听的吧。叶英侥幸地想，出门在外还是表字比较重要。 小马自跑进来就一整天亦步亦趋地跟着他，基本上他去哪小马去哪，而且几乎不会离开他十尺之外。如果是陌生环境，就得紧紧贴着他。叶英对带孩子这件事并不厌烦，但还是觉得很奇怪，问李承恩他不用念书或者习武吗？李承恩皱眉思考了一下，说这个不用吧…… 叶英本来想措辞委婉地劝解一下，反应了一下忽然想起这个小马50％的股份好像是自己的。就直接说：还是不行，习武先不说，念书识字是必须的。你同僚有没有有孩子的？结伴去书塾也方便。等回了藏剑再给他找个先生…… 李承恩露出一个有点惊讶的表情，说你这么着急吗，倒是也行，但我觉得不急于一时。叶英很想说这算着急吗，他这么大都开始拿着把木剑吭哧吭哧学剑法了（当然到现在那套剑法他也仅限于“会”的程度）。叶英说，他都几岁了？李承恩终于说出了那句名言：他才刚刚三岁，他还是个孩子啊。 叶英懵了。李承恩补充了一句，我觉得小孩跑跑玩玩挺好的。 这是三岁？！叶英眼睛都睁大了，不可避免地落入了“这tm是八岁”的窠臼。这孩子站直了差不多能到他下巴，能跑会跳的，要知道叶英自己就很高。他一直以为李无衣说话不太利索是因为内向，没想到人家本来就是处于组织语言需要想一想的阶段。 李承恩好像明白了叶英误解了什么，解释说：人马都是这样的，身体长得比人类快得多，但是心智发育比较缓慢。李无衣在同龄人中算很瘦小的了，毕竟他母亲是人类。平时偶尔和其他小马玩总是被撞来撞去的挨欺负，爱粘大人也是应该的。 叶英关心的不是这个，他问李承恩：你多大了？ 李承恩说比你大十岁。叶英算了算，表情有点破碎，他赶紧补充：但从人马的角度绝对比你年轻。 多年轻？叶英颤抖着声音问。 这么说吧。李承恩语气有点沉重，我和你一样大的时候还在和杨宁啃栏杆玩儿呢。 叶英顺着李承恩的视线望出去，看见了正在咬栏杆的曹雪阳，李无衣正靠在她身上啃沙果吃。曹雪阳发现自己被他们看见，有点尴尬，慢慢把嘴从栏杆上松开，讪讪地刨了刨地，装作正在找草吃的样子若无其事的样子走了。 看吧。李承恩说，差不多就这样。 我真的不懂马。叶英接住冲撞过来的李无衣想。李承恩站起来（说实话叶英每次看他站起来都替他觉得累），说都坐了一天了，出去逛逛。叶英跟着他走出去，李无衣也高兴起来，一会钻到李承恩腹部底下，一会又跑出去好远再猛然冲到叶英面前。叶英跟着他们走到牧场，周围三三两两全是天策的半人马们，好像都出来了，慢慢汇集过来。有的在跑道里训练，更多的在牧场散步聊天或者互相追逐，还有一些来牧场整点牧草。那么多人马都聚集在草地上，他们的皮毛和甲衣在晚霞下映着光，蔚为壮观。叶英看得很新奇，问李承恩是怎么回事。 “傍晚的时候大家都没有事了，就出来散步。人马和人的构造不一样，如果是人的话久坐或者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是没有问题的。但人马需要通过走路来让蹄尖的气血流通。如果不走路，蹄子就会肿胀生病，甚至缺血坏死。如果一个蹄子生病治不好，剩下的蹄子也会因负担生病，最终很可能就因此病亡。所以走路是必须的一件事……食色性也，像这个也是天性使然吧。”李承恩说，“还很多人马不钉蹄铁，所以还需要跑步来磨蹄子。比如杨宁就没有钉。他蹄子太薄，钉上就会流血。” 真是完全为奔跑而设计的种族啊。如果不奔跑就会死，对人来说是难以想象的。不过对叶英自己来说，和刀剑分离，大概也是难以想象的事。“你呢？” “什么？” “你的蹄铁。”叶英说，“为什么你要钉蹄铁？” 李承恩有点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脸，“我有点……太重了，又经常要走石板路。” 确实。叶英想。我看了其他人马才想起来正常的乘马长多大。你很有自知之明。 “再说……你也看出来我一天没什么在草场奔跑的时间……所以必须钉蹄铁。” 叶英敛目，心里不可避免地有点人类特有的替其他物种感伤的戚然。身体适合在草地奔跑，却要走人类的石板路。子非我，安知我不知马之伤心！李承恩则完全没有同感，甩着尾巴吃沙果，一副吃得到东西就天下太平的样子，转来转去的耳朵都停下了，竖得高高的。叶英感觉自己已经初步懂得了从肢体语言判断一匹马的心情。真的这么好吃吗。叶英想。这时候李无衣四条腿各跑各的冲过来，气喘吁吁地用身体贴着叶英，仰起头倒豆子似的秃噜出一句话来：曹jiejie说不要告诉你他也想吃沙果所以让我来要一个。 这孩子。叶英被这句话混乱的逻辑震惊，打小就聪明。 叶英从李承恩那里掏了一个果子塞到小马手里，李无衣转身就要窜，被李承恩一转身拦在面前，又塞了一个让他自己吃。李无衣得到能走的信号就像条鱼似的从李承恩肚子底下钻出去，跑着找他曹jiejie玩了。 似乎只能单线程执行任务，而且脑子里稍微积点东西，一张嘴就又全掉出来了。叶英觉得有点好笑，同时还有一种很微妙的忧愁。远处李无衣欢快的在曹雪阳身边踱着步，一大一小两个马都恬然地啃着果子。还有几匹小马眼神不住的往他们的方向飘，似乎是也想吃。 “……好像，都很喜欢吃沙果。”叶英说。 “因为好吃。”李承恩认真地说。 “……那么好吃？” “人类的嗅觉太迟钝了。”李承恩的语气微妙的有些恨铁不成钢，“沙果有特殊的香气，对我们来说非常明显，况且还是甜的。杏子桃子也很好吃，但都不如沙果耐放。” “你喜欢甜食？” “是个人马都喜欢。”李承恩信誓旦旦地说，好像世上没什么让他更能如此确定的事儿。 “那你最喜欢吃什么？”叶英问。李承恩在面对这个问题的时候冥思苦想了一会，叶英仿佛能听见他内心艰难博弈的声音具现化。 “蜂蜜沙果。”李承恩最后说，“不…蜜糖沙果也可以，就是糖葫芦的做法，糖要是反沙了更好吃。其实糖块和蜂蜜好像也很搭……” 甜食控！是纯度极高的甜食控！叶英被狠狠文化冲击了。如果他表情丰富，此刻脸大概已经皱到了一起。南方吃咸口比较多，这么甜的东西拿着走在街上可能都有人侧目（其实在北方也是吧，糖块蘸蜂蜜，这是人能想出来的吗）。况且，叶英想，我家门口有两棵树。一颗是海棠树，另一颗也是海棠树。虽然不是专门结果的品种，但树够大，每年落果打扫起来都特别麻烦，得用木桶一桶一桶的往外提，打扫不及就会有一股酒味。有一次叶英觉得可惜，就说要不挑一些好的来尝尝。味道还真的不错，好好的果子干嘛扔了？此事的结果就是整个秋天天泽楼上上下下吃到绝望，事态的目的已经从一开始的今天的得吃完吧发展到半个月前摘的再放就要坏了。叶晖都被逼到开口，说大哥你要不别给我送了，主要是这几天想换换口味。秋天结束的时候叶英松了口气，想着吃完了吧……罗浮仙提出三个罐子来，说其实我看有些吃不完的就腌起来了。叶英心里还有些微薄的希冀，说只有这些吗？罗浮仙说不是，树底下还埋着一大缸呢。叶英从那之后明白了一个道理，天然的馈赠还需取之有道，这棵树花给人看了就不要再动人家的果子，既然吃人的食物能温饱就不要去抢飞禽走兽的吃食，总的来说人不要太贪心。但无论如何罗浮仙既然做了叶英就得硬着头皮吃，一直到年节家宴的时候桌上还摆着一盘。罗浮仙的手艺无疑是极好的，但叶家几个兄弟看见那盘红艳艳的果脯全都微妙的移开了目光。最后除了叶英谁也没往里面伸筷子。 目前李承恩就属于飞禽走兽那一类的。其实这么喜欢吃可以全拌上糖给你吃。叶英想着就说：你要不要来藏剑待一阵…… “最近……吗？好像也可以，就是显得有点不太地道了。不过无衣肯定高兴死了，他就爱在藏剑待着……” “不地道？” “天策府是多事之春啊。”李承恩掰着手指，“组织演武、擂台，维持秩序……这个季节一不小心就有私下斗殴，杨宁前一阵子骨折还没好透，都丢给冷天峰和军师的话……而且还要要带队去一趟苍云，这个还可以让雪阳来……” 叶英很震惊，她单独去吗？你是真的不怕她黏铁栏杆上。还有李无衣口出狂言大概和杨宁受伤脱不了干系。这一段话槽点太多，他被转移了注意力，没有抓住关键点，问道：“还要去苍云吗？” 问太多好像不太好。叶英想，毕竟是天策府内部的事，说不定涉及到军情。但李承恩回答的很爽快：“很多人马伴侣在苍云的，每年这个时候肯定要去一次，同时那边也会有人带队过来。人马都是集群活动，零零散散地去不如一起走，还可以互相照应。” 我以为是事物交接……叶英突然反应过来了，“苍云也是人马吗？” “对啊。”李承恩说，“如果天策只是内部通婚，虽然可以使血统纯净却维持不了血系，一直以来和苍云那边的交往是传统。比如雪阳的伴侣就是苍云统领燕忘情，而燕统领的祖上则是天策府的，所以说到底算一家人。毕竟国土之内，聚族而居的人马总共就这两支了，其他的零散生活的不是避世独居就是不与人类交往。当然，人马和人类的婚姻也存在，只是更少些。虽然和苍云的交往也很少，但按makou基数算，比那些还是多多了。” “所以。”叶英扫视了一圈牧场上形形色色的人马，脑子里开始响起“我们是一家人，相亲相爱的一家人～”的旋律，我接下来要说的是事情你们千万别害怕，他上面是人下面是马。叶英此时竟然有点结巴，“……这里所有的人都沾亲带故？你、你们……其实是一家人？” “是啊。真算起来杨宁是我父亲的舅爷的大姑家的……总之是远房侄子，不过都这么远了算辈分没什么意思。”李承恩说，“你失忆了不记得…我比较特殊，家里经过一些变故，现在还在的都是远亲了。” 这个叶英还真没忘，只是一时过于震惊，“抱歉，突然提这个，是我唐突了……” “无妨。”李承恩笑着摆了摆手，“我在你家也闹过笑话……” 叶英感觉无法想象，“什么样的？” 李承恩咳了一声，难得露出尴尬的神色，“咳……以后再说吧。” 既然他这么说了，应当不是“闹过笑话”，而是惊世骇俗。叶英很担心他父亲和晖弟的精神健康。李承恩不愿说他就没有在追究，今天他受的冲击够多了。但是…… “其实还有一件事想问……为什么和人类的通婚比较少呢？” 李承恩的目光陡然深沉了起来，“其实对于和人类的婚姻，天策从未对此加以限制，但是和人类结为伴侣的人马仍然少之又少。叶英，你想知道为什么吗？” 难道说……“为…什么……？” “无论在人马中还是人类中，”李承恩意味深长地盯着叶英，“人外控，都是少数啊。” “……”